秘密花园有痴僧（1 / 2）

前方就是积玉潭了。

积玉潭是个不大不小的水潭，从玉泉寺前流过的那条小溪，汇聚这潭水之中，再分成几股水汊流出。梁宣这一年多来走遍了玉泉寺周围的土地，当然也来过这积玉潭。只是潭的对面，却没有去过。当时见是一方密林，幽深茂密，没有引起他多大兴趣。这一次行嗔却正是去了积玉潭的另一边。

梁宣不禁越发好奇。月光下，只见潭水对面那密林里，幽深荫翳，诡秘莫测。层层掩映的枝叶深处透出一股说不出的阴森感。

行嗔怎么会深更半夜来这鬼地方？而且闻琴到底在哪里？不是约好了在这潭边相会的吗？如今一个人影也不见。

梁宣跟着行嗔进入密林。里面阴湿不已，脚下还有些打滑。有人工踩出的小径。顺着小径一直往深处行，拨开树丛，眼前豁然开朗。

一道小溪流过，对面是一个花圃。夜色之中，能分辨出花圃外围一圈篱笆，边上栽植巨大的芭蕉、竹子、红枫等等树木。想不到积玉潭边，还有一个秘密花园！

很快他就发现这溪水还冒着热气：温泉！梁宣蹲下身来，想要伸手到温泉之中试试那温度，却被行嗔制止。他低声道：“不要多事，不要多话。”

梁宣点点头，跟着行嗔绕温泉而过。这温泉分成几股，环绕曲折，四周的空气都被加温生热。温泉溪边，生长着一些水生植物，在夏夜里正开花，或白或黄，大如团扇，小如龙眼，俱各芬芳。

这里处处都是北国难见的阔叶绿树，看得梁宣眼花缭乱。行嗔在一棵小灌木前停下，那灌木长枝伸出，如邀客一般，枝上生着倒垂的花朵，形如灯笼，火红色，月光下分外醒目。定睛一看，树枝之上，与那些灯笼一起挂着的，还有一个小铃铛。

行嗔轻轻晃了晃那铃铛，一个平平板板的声音从前面的凤尾竹后传出：“是谁？”

“师父，是我。”行嗔恭声答道。

那声音听出了行嗔，但却仿佛很生气似的：“你？你来做什么？”

“师父，我带种子来了。”行嗔的声音依然听不出喜怒，平静如斯。

一个光秃秃的头从凤尾竹后探出。这人油光发亮的前额，浓眉立目，生得白净，鹅銮鼻，厚嘴唇，一双眼却冷冰冰。更怪的是，他的耳朵上还横插着一枝绿叶，叫人看了哭笑不得。他望见行嗔，略点了点头，很快就发现行嗔后还跟了一个人。当即就变了脸色：“怎么？还有外人来？”

“师父，这是梁小施主，就是剑离师父新收的那小徒弟。今晚上的事情，多亏了梁施主。”

梁宣心中一奇，暗想他说的那“今晚上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他可从来没有帮过行嗔什么忙。

那人盯了梁宣一眼，手上拿了一把剪刀在修剪枝叶。梁宣心中一动，暗道：“早听说玉泉寺中有一位花痴僧人号寂叶和尚，养花成癖，终日与花为伍。经年不见其人。难道就是眼前此人？”

那和尚道：“虽是如此，却也不好。”又问梁宣：“少年人，我问你，你师父今晚如何说的？”

梁宣一呆，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听行嗔又道：“剑离师父没什么话说，只说是随寂叶师父的意就好了。”

梁宣心下了然：“这和尚果然就是寂叶。想不到此人竟隐居在这样一个秘密花园，也真是花痴了。”

寂叶和尚招呼道：“行嗔你过来，将种子与我。”

“是。”

梁宣跟着行嗔到寂叶跟前，寂叶却瞪眼道：“你这小子来做什么？”

梁宣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寂叶哼了一声，递给他一把剪刀，指着旁边一棵八角鹅掌绿树：“将这树上的枯枝枯叶剪掉，堆在一起收好了。”说话语气不容置喙。

梁宣拿着剪刀站在那儿，望着寂叶和行嗔走了。心中哭笑不得。

他坐下来，这里月光如水，正从鹅掌树之上照下，丝丝缕缕的光被树叶筛成了轻纱。远处温泉的水静静流淌，虫鸣越发寂静。

往花木深处望，依稀看见寂叶和行嗔站在一处，一齐看着脚下的什么东西，指指点点。

梁宣拨过鹅掌树的树叶，剪掉了几枝。那鹅掌树树叶甚大，八角伸出如手掌，墨绿发亮，树上还开着白色的花朵。他凑过去嗅了嗅那白色小花，摇了摇头，觉得一点都不好闻。

又剪掉了一些枯枝，拢了拢，心中忽然想：“我怎的真的剪起花来了？我明明是来见琴儿的！”他心中忽然焦急，担心闻琴等得急了，万一走了可怎么办？于是便加紧将那些枯枝都剪了一些，看看差不多了，拢起来，用衣服兜好，往行嗔和寂叶和尚那里去。

越走越近，他们二人的交谈也越发清晰起来。只听寂叶道：“以后就不用再种了。这种子你也不必去取了。”

“师父何出此言？难道师父竟然要放弃了么？咱们已经坚持了这么多年……”

寂叶苦笑：“是啊，坚持了这么多年，我却仍然种不好这紫夜莲华！还种它作甚？今月的这批，仍然与往常一样！罢了，罢了，我寂叶妄称花痴，钻研数十年也种不出一朵紫夜莲华……”

“师父，这紫夜莲华乃是西域的异种，师父也说过此花虽产自西域，但是习性全不似西域花草，难以捉摸，也是情理之中的。”

“你就不要多说了，这些种子拿回去吧。你每月偷取剑离施主的种子，也不是什么好事。多做无益……”

梁宣听到这里，脚下不稳，晃了几晃，便被寂叶发现了。

“偷听的快出来！鬼鬼祟祟，何不到这儿来听？”

梁宣吐了吐舌头，硬着头皮走出。谁知对面的树叶也动了动，闪出一人。梁宣一见了那人，当即大吃一惊：“琴儿！是你！”手中兜着的枯叶落了一地。

李闻琴也又惊又喜，轻呼道：“宣哥！”

寂叶咆哮道：“啊呀！你这小子，当真没用，这叶子落到什么地方来了！”

梁宣低头一看，发现枯叶全都落下。地上一个小小的花盆，盆里生着兰草一样的弱苗，已为枯叶所掩埋。

“快将紫夜莲华上的枯叶弄干净！”

梁宣连忙蹲下身来，用手拂拭，寂叶又怒道：“轻一点！轻一点！”

闻琴也过来帮忙，梁宣一看见她那双白玉一般莹润的柔荑，心中先自一荡；这寂叶的火爆怪脾气，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梁宣道：“琴儿，你怎么在这儿？”

闻琴微笑看着他不语，将花盆里的枯叶清扫干净，端起来向寂叶道：“大师，方才一时大意，多有得罪。我也不是有意偷听的。”

寂叶看着他俩：“原来你们认识？”

闻琴红了脸，并不说话，梁宣还呆呆地望着闻琴笑，寂叶看着这二人的尴尬样子，正想要发话，行嗔先道：“师父，这是闻琴施主，是跟梁小施主一起入泰山派的，师父莫责怪。”

寂叶接过闻琴手中的花盆，心中一动：“紫夜莲华的叶子已经脏了，小丫头就去温泉边蘸水擦拭干净，还有你，”他指着梁宣，“也去帮忙算了。”说完便转身，捧着一黄色花朵：“行嗔啊，你过来这边，帮我给这金合欢授粉，哪里也别去。”

闻琴红脸起身；见梁宣还傻傻地坐在地上，轻推他道：“傻子，还不走么？”

“是！”梁宣翻身爬起，又见闻琴面庞在月色之下羞红欲醉，美不可言，心中轻飘飘的，一把就牵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