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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如磐暗故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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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宣赶忙要避开,但已然迟了一步。鬼魅沾到他身子,那双手便像被磁石吸引住,飞快地贴了过来。梁宣感到一股大力猛然击在自己胸前,他胸中内息一时之间没有稳住,陡然生变,那手掌紧紧贴在了胸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鬼魅“噫”的一声惊呼,体内的内息如激怒的风,源源不断向梁宣身上涌入,犹如妖魔拼了命地挤入他心胸。梁宣的脸颊都鼓起,周身好似被吹得要破掉的皮球,一蹬腿,在空中一跃而起,居然升高了有三尺。

梁宣大声怒吼,声如雷鸣,那手掌还贴着他的胸膛,被他连带着飞起。另一手的碧水剑狂乱地舞,空中兵器相交,铮然有声,鬼魅的另一件兵器又被碧水剑打断。鬼魅痛哼一声,被荒剑离一掌击中,此时白光又闪现,梁宣终于看到那手掌离了自己。而鬼魅黑黢黢的身形已倏然远逝。

他的脚步飘忽,如滑行一般从雨中往远处遁去。梁宣趁着这白光,还要去追,却被一只手挡住。

“不用追了,他已经被你刺中小腹。能否活命,都难说。”荒剑离冷冷地道。

“师父,他一定是来偷剑的!”

荒剑离痛哼了一声,道:“莫管他来偷什么了,快,扶我一把……”师父高大的身子瘫软在梁宣身上。他大惊失色:“师父!”

☆☆☆☆☆☆

暴雨如注的夜里,梁宣的房舍亮起了灯光。

昏黄烛光之下,荒剑离躺在梁宣床上,口中说着含糊不清的话。梁宣端着一盆凉水,放在床头,将师父的身子从头到脚擦了一遍。

荒剑离浑身像着了火一般烫。原来他前半夜里喝醉了酒,一路醉醺醺说着话,出来乱走。不料却撞见来偷碧水剑的黑衣客。他近些时日早就发现玉泉寺里有不速之客,深夜在此逡巡,猜到是觊觎碧水剑者,因此时常来守护。梁宣先前夜里听到的脚步声,既有那黑衣鬼魅者,也有师父荒剑离的。如今荒剑离跟这人斗了一场,因为有梁宣糊里糊涂的帮忙,居然打退了来者。而且自己也没受什么伤,只在左臂上有一道划口。已被梁宣用绷带包好。让梁宣头疼的是,师父这会儿发烧不止,酒劲还在。刺客一走,醉意又占了上风。他把冷毛巾放在师父的额前,但是师父一歪头,毛巾落在一边。

荒剑离时而低语,时而高声叫骂,时而陷入沉睡。好在风大雨大,外面的人并不能听到什么动静。梁宣翻到了治平平时喝酒解乏用的女儿红,咬咬牙全倒了出来,又用毛巾湿了。

梁宣将师父的上身用酒又擦了一遍,然后盖好被子,守在那里。烛火闪烁,听得见师父时不时地醉话。梁宣有些着急,不知道如何退烧。他想了想,想到厨房里或许还有前几天小和尚们送过来的草药。于是起身,蹑手蹑脚穿过走廊,冒着风雨走到厨房。翻箱倒柜总算找到了几根中草药,凭着读过几本医书的记忆,谢天谢地他还认得这是什么名字,便拿了来。

回来时,风雨已经小了。他推门进去,师父已从床上支起了身,两眼怔忡,愣愣地望着床前的蜡烛。

“师父,你醒了?”

荒剑离转过脸来,看着梁宣。他的脸被烛光照着,红彤彤,带着发热和醉酒的灼烧之色。他看着梁宣,仿佛在看着另一个人。喃喃自语:“你有什么好?有什么好?大哥为什么喜欢你?”

“……师父您说什么?”梁宣完全不明白他的话。

荒剑离说完这句话,两眼一翻,忽然又咕噜一声倒在床上。

梁宣赶忙走过去,将师父身子翻过来,盖好被子。一边磨中药,一边熬砂锅,一边听师父喃喃不休地梦话。一会儿,药熬好了,风雨也停了。荒剑离终于安静下来。

梁宣将他扶起来,然后尽量帮他喂了几勺中药。但是荒剑离只是喝了几口,很快又吐出。药汁沿着他的衣襟流下,到处都是。梁宣赶忙去帮师父擦拭,免得弄脏。但是他正在擦的功夫,就听见师父喉头一动,咕噜一声。他当即暗觉不妙。

果然,荒剑离一张口,一股气味又浓又难闻的液体流到了梁宣头发上。他赶快让开来,扶着师父的身子,歪到床边。荒剑离哇的一口,吐了起来。一会儿工夫,床上、被子上、地上,点点滴滴全都是师父的呕吐之物,连梁宣头上都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呕吐物的味道。

梁宣给师父拍着后背,直到他终于不再吐为止。荒剑离陷入了沉睡。他才拿起扫帚,开始扫地。弯腰扫了一阵子,抬头一看,愣住了。

荒剑离已经从床上坐起,脸还红着,但却十分清醒了。他静静地望着自己。“你在做什么?”荒剑离疑惑地问他。

梁宣尴尬地笑了笑,他总不能说,我在扫您吐的东西。荒剑离四下里望了望,看见自己身上的食物残渣,闻到了中药味道,酒的味道,也看见了摆在桌前的中药碗和凉水盆。他静静地盯了梁宣一会儿,突然道:“你过来。”

梁宣愣了一下,没有动。

荒剑离又说了一句:“你过来。”

梁宣这才迈步,走到他面前。

“跪下。”

梁宣心里一惊,难道他又做错了什么?正在犹豫,荒剑离抬头看着他,平静地,又重复道:“跪下。”

梁宣跪倒在地。师父的声音不似平常般随意,很是严肃,这让他非常怀疑,自己方才一阵胡闹,已经惹恼了师父。

荒剑离伸出一只手,放在梁宣头上。开口道:“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举起来。”梁宣依言,举起右手,停在耳畔,但不知道他要自己做什么。

“仔细听着,跟着我的话,说一遍。”荒剑离沉声道。一种十分庄重的声音,说:“皇天在上,厚土在下。弟子梁宣,今日入得泰山派门下,乃从师于荒字门十七代弟子荒氏剑离。吾辈既置身于此,当竭守正道,攘除奸凶,不以一己之利而喜,不以一己之仇而悲;不贪求、不执妄,习武修身,行善为良,明分善恶正邪,天可明鉴。诚拜首以闻。”

他说一句,梁宣就跟着说一句。梁宣听到这庄重的话语,就明白师父要做什么了。他举着的右手和整个身体都在微微晃动,喉咙发干,心中好像燃起了一团火。

此情此情,后来的日子每每回想,都令梁宣激动不已;那时的心情他一生都难以忘记,而泰山派誓言的庄重和誓词的含义,更是让他思量了一生的时间。

梁宣念完,还举着右手,颤抖着跪在那里。师父却坐在床边不说话。咚的一声,梁宣头磕着地面,口中叫道:“师父!弟子梁宣拜见师父!”

荒剑离伸出手,又摸了摸他的头,忽然长叹一声,语气中有丝满足:“阿宣啊……”他说完这一句,又一倒头,躺了回去。鼾声大起,居然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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