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烟水（2 / 2）

“啧啧，人家那边早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了，还藏什么？大概也只有闻琴师妹，还蒙在鼓里。”

听了这一句，梁宣正在吃饭的手却动得慢了。耳边治平又开始念叨：“小玉这丫头又去凑热闹了，真是添乱！我岂能袖手旁观？”他瞥了眼心不在口的梁宣，提高嗓门：“再说秦淮烟花之地，难保闻琴师妹不会被带坏吧？我这个做师哥的，可放心不下。我要去看看！”

梁宣手中的筷子终于放下了。

“七弟，你要不要跟我去？秦淮这么热闹，可好玩的紧哪！像你这种年轻人，就应该多去见识见识。”

雁留声也拍手说好。他碰了碰梁宣：“梁兄，你要不要去？”

“啧啧，人家要隐藏身份。别强迫人家了。”治平伸手将馒头掰成两半。

“谁说我不去？”梁宣怒道，手中的筷子重重地搁在碗里，当的一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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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河。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

远处秦淮河的歌楼之上，隐隐传来歌声。梁宣和治平、雁留声往河边一站，但见河水悠悠，房屋鳞次栉比，花红柳绿，熙熙攘攘，男男女女巧笑嫣然，全然不似歌声中唱的那样冷清。

“杜牧之这首诗，用在这里可真不恰当。”梁宣摇头叹道，指了指对面：“如此繁华热闹情景，怎能是‘烟笼寒水月笼沙’一句能概括？”

雁留声笑道：“梁兄又岂不知，所谓‘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

梁宣含笑不语。另一边治平却插了进来。“你们两个不要在这里掉书袋，当我曲治平不会么？”掐着腰，往河边一站，大声道：“此情此景，好不羡煞人也！有诗为证：‘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

梁宣摇头，折扇敲了敲他脑门：“如此真俗不可耐。”雁留声也在旁边大笑不已。三人今夜穿了书生的着装出来，尤其梁宣和雁留声，一阳刚一阴柔，真是翩翩潇洒两少年。

治平边走边往旁边躲，摇头叹道：“跟你们俩一块走，衬得我跟一书童似的！你们这是‘二陆初来俱少年’吗？”

雁留声用折扇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喝道：“四九！又在掉书袋，还不与你家公子担着书箧？”

梁宣和雁留声都哈哈大笑。

“连你这小兄弟也欺负大哥！这辈分啥的，都不算了吗？还‘四九’！……难不成你是祝英台吗？”

他的意思正是借梁宣姓“梁”这一典故，而雁留声恰好又叫梁宣为“梁兄”，那便是暗自讥讽梁宣和雁留声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了。一句话说得雁留声红了脸。

梁宣笑个不止，雁留声跺了跺脚，口中啐骂几句，居然钻进人群不见了。

当时正走到夫子庙，那正是人烟最盛的所在。附近烧香还愿、赶集看灯会的游人摩肩接踵，梁宣跟治平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人。

好久，才随着人群挤到秦淮河边。远处朱雀桥已遥遥在望了。只见游人众多，挤挤挨挨，朱雀桥上水泄不通。

“都怪你，乱说什么话？你不知道七弟心气小么？”梁宣四处寻找着，可是哪里也不见雁留声的踪影。

“就说了一句像祝英台，谁知就生气了！这也太脆弱了。”治平摇着蒲扇，急的直冒汗。

两人望了一会儿，走到人稍微少的地方。治平手一指：“看那儿！”

“看到他了？”梁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才知道那边不是雁留声。

闻琴和听松挤在朱雀桥下拐角一个地方，出不去了。闻琴站在栏杆旁，听松紧紧护住她，挡住外面那些游人。闻琴很尴尬，听松却回过脸来，两人相视一笑。

“小玉在哪儿呢？”治平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来。

听松将闻琴揽在身前，拉着她的手，往另外一边去了。梁宣脚下不自觉地跟着移动。隔河水走了很远，转头才发现治平不知什么时候也不见了踪影。

有位卖花环的老婆婆向他们二人讨生意。那花环用草编成，中间有些镂空，里面放的是萤火虫。绿光莹莹，已经亮了起来。听松指了指那花环，低下头问了闻琴一句。

闻琴虽然眼望着花环，仍然摇头。

听松掏银子买了一个花环，戴在闻琴头上。闻琴并没有拒绝。

梁宣想起在渔仙镇时，经常给闻琴编的那些草鼠、草兔、草蚂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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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兄，你在看什么？”旁边一个声音忽然道。

梁宣吓了一跳，转头一看，雁留声头上戴着另一副花环，花红柳绿的煞是好看，正好奇地望着自己。

他冲梁宣一笑，夜色中，那笑容分外灿烂：“你看我戴上好看么？”

“好看。”梁宣不假思索地道。

“你怎么脸红了？刚才在看什么？”雁留声朝对面看去。

“没……没什么。”

“那是闻琴师妹么？”雁留声指着对面。“她好漂亮。……旁边那个男的是谁？”

“是听松大师兄。”

雁留声看了看对面的闻琴，又看了看身边心不在焉的梁宣，忽然蹙眉道：“那个花环啊……一点都不好看。”

“啊？”

雁留声对梁宣一笑，道：“梁兄，你等一下我。”

“你去哪儿？”

雁留声却早已经穿过人群，登上了朱雀桥。梁宣看见他大摇大摆地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一丝羞涩也没有，哪里还有刚才生气的样子？

可是……等等，他过了朱雀桥，又拐了个弯，这是要往闻琴那边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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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琴头戴着草编的花环，安静地倚在栏杆上，望着低沉的秦淮河水。水中的倒影也是这么热闹，可这些热闹仿佛都是别人的，而她心里，却如深深的河水，平静而孤寂。

这草编的花环让她想起她的宣哥。想起在渔仙镇的日子。那时候，梁宣经常给她编一些花花草草。

可是有什么用呢？

如今近在咫尺，却仿佛远隔天涯。

“咱们再往前走走？”听松试探着问她。他用尽一切办法，想要让她开心起来。让这个，他今生以来最在乎的女子开心。

闻琴点点头，两人举步前行。

“二位留步！”

二人回转身来，只见一个年轻公子，容貌俊美异常，英气勃勃，却头戴翡翠花冠，彩绣辉煌，笑盈盈走来。这公子当头就作了一长揖。

“公子……公子何必行此大礼？我们与公子并不曾相识，是否认错人了？”

这人自然是雁留声。他端详着闻琴，忽然笑道：“公子，您的娘子甚美，真乃神仙下凡，小生方才隔河相望，心向往之，不胜钦慕，如睹仙人……”

闻琴脸刷的红了，低下头，慌忙向后退了几步。听松打量着面前这俊美少年，心想：南国之人果真都这么放肆少礼么？

听松不悦地道：“这位公子，素昧平生，就说出这番话来，令佳人惊恐，难道不该反省么？”

雁留声却淡淡一笑：“无他，但言心中所想而已。还请公子好好把握。佳人在侧，莫要拱手相让于他人。”

“你在说什么？”听松忍不住怒道。

“师兄……”闻琴出言相劝，却见这美少年忽然向前，定定瞧着自己。灿然一笑：“你的确很美。只是……”他的眼光往上瞟，“你的这个花环不衬你，不如咱们换一换吧？”

闻琴还没说话，雁留声已经出手，一起一落之间，头上的花环就已经换成了那翡翠错金花冠。

好快！

雁留声将花环拿在手中，又对二人行了一礼，潇洒地转身，又大摇大摆地走了。

“站住！……”听松还要说话时，被闻琴挡住。

“算了，师兄。这人……这人怪怪的，我们还是少生事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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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宣眼看着雁留声头戴着闻琴的那花环，大踏步地过了朱雀桥，朝自己走来。

“怎么样？那个男的送的，我换成了咱们的。送给你的闻琴师妹啦，哈哈！”雁留声戴着萤火虫花环，笑的简直是花枝乱颤。

梁宣简直惊呆了。

世上还有这样的人？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梁宣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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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留声这会儿还没对男主产生感情呢。两个人在暗中较劲，看得出来吗？写得比较隐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