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遗骨（1 / 2）

只见石门之后，乃是一间石室。

石室之中，遍体生凉，幽香阵阵，阴寒无比；正中一张石桌，摆着大大小小、瓶瓶罐罐；靠床是石案，案上放一摞摞的书，右侧还有书架。上面也堆满了书。

高高的石壁之上，凿开一口口的小抽屉，封面写着药材的名字；正中的地上，摆着一个火盆，火盆里还有些余烬，火盆外散碎放着一叠书页。

里面，一张小小的床帐在其中。帷幕低垂，早已结满蛛网；石室中有通向外界的光孔，也有反射阳光的镜子，甚是明亮。借着这亮光，三人继续往里走。

梁宣走在最前面，他缓缓迈向那小床。越接近床，越觉得凉气透体而入。有丝丝的雾气从床边滚落。走到床边，揭开床帐，不禁愕然。

只见床上静卧一女子，像是刚刚睡去。但看那身体的僵硬程度便知，已死去很久。她双手自然放在胸前，神态安详，面容娇美，年纪约有三十四五岁。床上寒气逼人，却生着一丛丛细叶小花，白色的花朵一见光，竟都纷纷绽开，散发幽微沁人的香气。

一进入这石室，所闻到的香气，原来便是这花朵散发出来的。

而灵枢一见了床上躺着的那人，便飞快跑到床边。扑到那女子身旁，大哭起来。

梁宣回头望了望雁留声，她也对他摇头。两人均知道，这床上之人便是那神医圣手华如姬。

谁想到，鼎鼎大名的天下第一神医，闭关多年，却原来早已辞世。

灵枢哭了一会儿，梁宣安慰道：“灵枢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吧。”

灵枢哭道：“当年师父入关之时，嘱咐我好生行医，却想不到此次竟然就是永诀！”

梁宣道：“你师父她在这冰床上，得以尸身不腐，宛如生人，也算是安慰了。”

灵枢抽抽噎噎了一阵，梁宣则为素问推功过血，输送真气助她醒转。素问悠悠醒来，见到师父如此，吓得呆住了。原来当年华如姬入关之时她年纪甚小，并不太记得师父的模样。她是灵枢带大的。灵枢便叫了素问来给师父磕头。

梁宣有些不放心，悄悄询问雁留声：“我的真气大概维持不久，很快她又会晕过去的。素问确实中的是‘一片冰心’之毒么？”

“那还能有假？到如今你还不肯相信我？”

梁宣拨弄那火盆中的余烬：“其实你中的毒并不是‘一片冰心’吧？”

雁留声一呆，没有答话。沉默了一会儿：“那是另一种毒，叫做‘鲛绡泪’。并不会致命。中毒者只是浑身冰冷，遍体生寒，泪流不止。除了流泪，其他都与‘一片冰心’极为相似。‘一片冰心’珍贵无比，我怎么敢随便用？”

梁宣心中暗想：“原来她昨夜泪流不止，是中了毒的缘故。并不是因为有何委屈。梁宣啊梁宣，你真是多心了。”

“你带我来，其实是要让我帮你救灵枢。只是未曾想误打误撞却成了素问这小姑娘中毒，是不是？”

“不错。”

“千面郎君和你爹……为什么要为难灵枢？她只是神农山庄的医女罢了，你爹为何跟她过去不？”

“难道你忘了咱们在洞庭湖所见的那两个匪帮了？你还记得他们为什么找上灵枢么？”

梁宣经她这么一提，想了一想，顿时眼前清亮：“我知道了。你是说因为灵枢解了宗元使者的毒`药，所以宗元使者来杀她灭口，是么？”

雁留声点头叹道：“这世间只有灵枢知道那赤炎灵蚕的毒如何解，除掉了她，那么宗元使者便可以随心所欲控制其他人。就像……”

“就像逍遥侯用‘一片冰心’控制其他人！”梁宣轻呼一口气，觉得浑身冰凉：“你爹爹想要做逍遥侯第二？……”

雁留声低头黯然：“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

梁宣着实吃惊不小。他没有想到雁云清竟有如此野心。他是被逍遥侯一手提拔起来的，但是现在竟然想要推翻逍遥侯自己做主人？

雁留声目光低转，望着地面那几本残卷，幽幽地道：“灵枢，是我的表妹……是他的亲外甥女，可他连这，都不在乎了……”

雁留声、灵枢等人都陷入伤心之中，梁宣也自觉不是滋味。他将地上的书卷拾起，吹去书封上的灰尘，看了几行，发现那居然是一卷医经。

他的爹爹是江湖上有名的“血引大夫”。但当时梁宣年纪尚小，梁相公对他隐瞒得很紧。小孩子也不记得事。不过家中的几本医术，他却是曾经看过。可这医经上所写，自己却全不认得。

旁边雁留声也发现了这个：“那是什么？”

梁宣将医经递给她，她看了几行，却想到什么，马上叫了灵枢来看。灵枢不看便罢，一看更是惊诧：“这是……《千金遗篇》！”

雁留声果然猜对了。但她仍然有困惑。“千金遗篇不是你们神农山庄的传家医经圣典么？”

“不错！我少年时只看过几页，后来师父将它带入药王陵，一同闭关修炼了。”

三人看这地上的余烬还有火盆，火盆中还有几页未曾烧完的书页。梁宣拾起了盆中的一页残纸：“看样子，你师父是要将这《千金遗篇》一同带入地下，却不知为何，却只烧了一半便罢手……”

雁留声指着地面狼藉之状：“这地上如此凌乱，桌上也摆放不整齐，原先显然有过一场争斗。”

众人环顾四周，觉得她说的有理。

灵枢敛起石桌上的药瓶，嗅了，蹙眉不语。又见尚有药瓶翻倒，药粉倾泻，尚存齑粉。拔头上银钗，混合唾液将齑粉融化，用银针试探。银针果然变得乌黑。

灵枢又细细嗅了几分，脸上变色。

“怎么了？是什么药？”

灵枢瞧着雁留声的表情惴惴不安：“一片冰心……在玉壶……”

梁宣端详那药瓶，觉得不对，递给雁留声：“一片冰心明明只有逍遥门才有，怎么会在这里？”

雁留声却又有别的发现，她仔细擦了几下瓶上的灰污：“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怎么了？”

“这药瓶……这药瓶……你们看……”

梁宣接过那药瓶，只见瓶身刻画精美，却是画着东海瀛洲图！

“这是逍遥侯发给最高级别的宫人的毒`药……这是他亲自发放的。”雁留声细细解释。“星河馆，元牝宫，佳期宫，风满楼，清露台……每年都见到这小药瓶……”

“叔叔姐姐，你们看，这石门后面还挂着一幅画哩！”众人朝素问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那石门背后，有一张画，画面上依稀是书法字迹，只是已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梁宣隐约觉得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不会……不会是那首诗么？”

便将那画摘下，擦了上面的灰尘：“又是它！果然又是它！”

他一把将这画轴放在石桌，素问小声地读了出来：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一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又是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