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钩琵琶门（2 / 2）

她流光低转，望见几案旁边，搁着的那把“碧水剑”。忽然想起数日前，在君山青螺寨意外相逢玉露使者的情景。

“门主命我催你北上前行。九月之前，一定要赶到锦囊中所提之处。”玉露将锦囊送到她手中。“还有，记得他叮嘱你要带的那件东西。”

心中万千愁绪迭起，茫茫不知所谓。雁留声深蹙蛾眉，感觉自己已经来到迷雾的岔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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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宣与灵枢、素问一道，从洞庭湖往南，穿乡过镇，晓行夜宿，更不停留，很快到了长沙。

将到城中，忽然过往几匹马。马上之人，行止装扮都像是武林中人。他们一面催马快行，一面说道：“就快到了，应该误不了吧？”

“应该不会。”

不一会儿，后面又急匆匆过去几人，也都驾着车，边行路边谈论：“你说这次大会，当有多少人？”

“嘿嘿，何处想来？不过恐怕也少不了！”

梁宣和灵枢对望一眼，彼此均想：“不知长沙城中，有什么热闹的大事要发生？”

走近城中，果然见武林中人更多，竟是纷纷汇集于此。梁宣等人走到路旁一个屠户摊旁，问道：“小兄弟，借问一下，这些行色匆匆的江湖人，是去长沙城哪个地方看热闹？”

那屠户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脸皮黑中泛着铜色。肌肉精壮，个头不高，是个西域人模样。他一刀切开自己案板上的羊肉，手法干净利落。梁宣眼中一亮：这少年手上藏有功夫。

少年将头上的汗巾甩了甩，冷声：“这位兄弟，你若不是江湖上的人，我劝你便不要打听。”说话果然带着一股生硬的西域味道。

素问奇道：“你也不是江湖人士，为何我们打听不得，你便打听得？”她年纪小，敢于出言。灵枢听她如此问，赶紧推了她一下，示意不要多话。

屠户少年冷笑了一声，摇头不答。前面又过来一少年，个头高些，脸面白净，高鼻深目，一双紫瞳。他口中喊着一句西域话，含笑放下肩上的担子。

梁宣看出，这高个西域少年是个卖饭的。

他瞥了一眼梁宣等人，跟屠户少年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西域话。后来的一个面色倒也和气：“这位兄弟，我们师兄弟二人都是要去那是非之地的，若是你们要去看热闹，我们还是奉劝你们，莫去的好。”说的官话倒十分标准，与中原人无异。

灵枢奇道：“说了半天，到底是什么地方呀？”

梁宣道：“我们也是江湖人士。我们是……”

“我们是洞庭神农帮的。”灵枢接口道。她因出于神农山庄，因此随口就编了个“神农帮”。这两个西域少年看来久居西域，对中原也不熟识。脸上并不好奇。

卖饭少年道：“如此甚好。那地方便是长沙‘银钩琵琶手’石万全石老前辈的宅邸，今日是他的‘金盆洗手’大典，石万全广发请帖，邀请四方武林门派英雄好汉，前来见礼。因此武林中人，有不少都在这两日挤入这长沙城了。”

梁宣道：“银钩琵琶手？可是老派衡山的那位大侠？”

“正是。”

“梁大哥你认识这石万全？”

“只是听师父师兄们说起过。南岳衡山多年来便已经四分五裂，主要有匪帮衡山和老派衡山两派。匪帮衡山自称‘黑衡山’，与湖湘一带的盗匪杂居相交，多年来已侠匪不分；老派衡山自称‘白衡山’，虽然以衡山正宗自居，但自当年‘锦瑟华年玉笛灯’叶老前辈失踪后，多年来已经是人才凋零。”

“‘锦瑟华年玉笛灯’？那是什么人？这名字好听。”

梁宣正色道：“那是衡山派的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叫做叶孤灯，早年横行江湖，交结豪爽，善吹一只玉笛，鼓琴瑟。如今石万全等人都是继承了他的衣钵。也是名门正宗。”

那屠户少年听得梁宣如此说，忽然面色一寒，将屠刀抽出，哐当一声插在案板上，冷声道：“哼！以正宗自居便人才凋零么？这位兄弟说话可要小心些……”

梁宣见他忽然如此生气，心下不解。不知自己哪里又惹到他？

当下和这两少年拜别，与灵枢等人一道，前往那“银钩琵琶手”石万全的宅邸。

走了一会儿，很快便找到石万全所居的大宅。

只见门口往来行人无数，武林好汉全都挤在门口，迎来送往，议论纷纷，好不热闹。梁宣和灵枢商议一番，想到大会中可能会遇到相识之人，不如暂且改装比较妥当。当下先到一小客栈之中，买了些寻常衣物，灵枢扮作年轻妇人；梁宣则用头发沾在下巴、两鬓作胡子，看起来整个人顿时老了十岁。素问看起来便如二人的孩子一般，料来也不会有人疑心。

等到了门口，又皆有人守卫，进门之人纷纷拿出请帖，看过之后方能入内。于是只能另想他法。这样想着，旁边又过去十几个道士打扮的人。

那领头之人，面色高傲，身形瘦长，一把长剑背在身上，见梁宣挡在身前，看也不看，便推开他绕了过去。他身后还跟了一众小道士。

道士将请帖拿出，对那守门之人亮了。守门果然满脸堆笑，恭敬的拱手：“原来是青城派的真元道长，失敬失敬，请进请进！”向后一伸手，让开条道儿来。

真元道人“哼”了一声，将请帖翻在袖中，举止颇为女里女气，身形微摆着，便领着众弟子走了进去。

灵枢瞧着吐了吐舌头：“这道人可真太恶心，怎的居然还是青城派的？”

梁宣笑了一笑，没有说话。青城派在九大门派中声势仅次于泰山，也算南方一大强门。

梁宣便与灵枢走过去，还未进门，果然被那守卫拦住：“您的请帖还未看过呢。”

梁宣道：“我们是洞庭神农帮的。此次……恩，请帖丢失在路上了。”他随口撒了个谎，脸色不觉微微一红。

守卫便起了疑心：“什么洞庭‘神农帮？’只听过洞庭‘神农山庄’，几时冒出个‘神农帮’来？你们定是来看热闹的吧？一边去一边去！今日可不是看热闹的时候……”

梁宣刚要争辩，灵枢在旁骂道：“没见识的家伙！你不知道便是没有么？也不问问咱们这洞庭八湘的兄弟，那青草帮、湖沙帮、长河帮、平湖帮，哪一路的兄弟不识得咱家？便是青螺寨寨主汪自通，也得给咱这位梁掌门一份薄面，你算什么东西？……请帖掉在路上又如何？银钩琵琶手石万全大侠金盆洗手，欢迎的是天下英雄豪杰，既然是英雄豪杰，还在乎什么请帖？！”

几句话说得那守门之人脸红。他见面前这少妇心直口快，几句话中，对洞庭方圆几个主要匪帮更是如数家珍，看来确实所言非虚。但毕竟未见请帖，一时之间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候，从门内走来一高个汉子，面容颇为英武：“什么事了？”

守门道：“小满师傅，这是神农帮的人，没有带请帖。”

那叫“小满”的上下瞥了眼梁宣：“无妨。贤大哥夫妇进来便是。”他见梁宣贴着一副大胡子，雄壮英挺，甚为老成，以为比自己年纪还大。

梁宣拱了拱手道谢了，领灵枢素问进门来。

没走几步，便听到后面又有人叩门请入。也是没带请帖。回头望去，是在长沙城中遇见的那两西域少年。屠户和卖饭。

“没请帖怎能让你们进？”

“岂有此理！我们是昆仑派的！堂堂九大门派之一，怎能不让我们进？”卖饭少年气道。

梁宣心中一动：昆仑派？难道是贺兰兄的师弟？

守门道：“昆仑派？左昆仑还是右昆仑？”

屠户少年怒道：“这是什么话？昆仑派从来便只有一个，何来左右一说？”

守门的死活不放他们进来，正在争执，方才已经进来的那黑髯汉子粗声道：“恩。……他们都是同我一道来的，什么问题？还不请进来？”

守门见这黑髯汉子瞪圆双眼，声音颇为严厉，反倒被吓了一跳，没了言语；两个西域少年便趁此机会进了来。

卖饭少年拱手行了一礼：“多谢这位大哥相救……”

黑髯汉子忽然低声一笑：“什么大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