唾荤之礼(1 / 2)
雁留声转头瞪着他:“你胡说什么?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梁宣不理会她,直直望着崖下。
刘小刀哑然失笑:“梁兄弟此话,是说笑么?”
“非是说笑,梁宣所言,句句为真。不知刘帮主意下如何?”
雁留声大声道:“不算不算!他在说玩笑,你们千万不要信!这人纯粹是多管闲事!”她使劲拽了拽梁宣的衣服,梁宣不为所动。
刘小刀奇道:“梁兄弟乃正道之英,正所谓正邪不两立,怎么竟对魔教妖女如此留情?敢是交情匪浅?”
雁留声当即点头:“正是!正邪不两立,姓梁的,你何德何能,敢代替我佳期宫?”声音说来急促,但已中气不足,显然是十分焦急。
梁宣大声道:“此事无关正邪。梁某人与佳期宫主之间有些恩怨。实不相瞒,佳期宫主对梁宣有救命之恩,梁宣这条命,若非佳期宫主,只怕早已葬身。此次纯粹还报恩情,还望刘帮主知晓。”
雁留声干巴巴笑了几声:“一派胡言!我从未救过姓梁的这泼皮,我跟他……跟他势不两立!”
梁宣转头瞪了她一眼:“我已全都知道,你不要再隐瞒!”
雁留声也瞪着他:“你知道什么?”
“逍遥谷元牝宫中……多多劳烦你了。我梁宣不想欠人情分。尤其不想欠你的情分。”梁宣闷声说道,看也不看她,施展轻功,飘然而下。悠悠落在众人面前。
众位匪徒们面面相觑,对这少年此举大惑不解:此人莫非是疯了?
梁宣向刘小刀拱手道:“刘帮主,代人受过,古已有之。雁留声救我一命,我以一命换一命。一点不亏。”他向着群雄大声道:“各位兄弟,你们有谁对佳期宫有冤仇,一并算到我梁宣头上吧!一人一刀,梁某人不敢皱一皱眉头!”
匪徒们低声议论起来。刘小刀不解:“梁兄弟执意如此么?”
梁宣拍了拍膝前的尘土,跪倒在地,表情肃然。周佩弦、王墨等人摇头长叹。高处草庐中的锦瑟先生叹道:“人间情多,恩怨难说。公子知恩图报,高义凛然,令人钦慕。”说罢,一曲古琴又起,却是一首《将军令》,令人想起壮士沙场,醉卧横笑,豪气干云。
霍十三娘“呸”了一声,骂道:“老不死的,有闲情在这里弹琴,不如想办法救救这傻小子。”
高处的雁留声忽然又道:“刘帮主,你若是想要对梁宣动手,也得掂量掂量自个儿的身家性命。”
“佳期宫主此话何意?梁兄弟自愿受过,自然是不会抵抗,我们又有何性命之忧?”刘小刀问道。
雁留声笑:“他自然是不会主动抵抗,可你们可莫要忘了,他身上会什么武功?”
刘小刀与沙河帮众人对视一眼,心中一寒:“你说……噬功大法?”
雁留声得意笑了笑:“不错。世人皆知梁宣这小子会噬功大法。据我所了解,此邪功不受人控制,常可护体。你们以刀剑加诸其身,若是触动了他的噬功大法,到时候来个脱功而死,那可大大不妙。”
此言一出,匪徒们面上表情便是一变。显然正说中他们心事。
梁宣竟十分生气,又着急,仰头对高崖上大声道:“你不要乱说话!此事绝对不会有,梁宣自愿受罚,绝不会伤沙河帮兄弟们一根毫毛!”
雁留声笑:“你是不会伤,可是你的噬功大法却会伤。你敢说,自己已对这邪功收放自如了么?”
梁宣被她一番话追问得无法回答,憋红了脸。讷讷不知要说什么,只是鼓着腮帮。
刘小刀点头道:“此话说得不无道理。梁兄弟,你好意难全,还是收手吧。兄弟少年英雄,我们本也不想伤害。”
雁留声赶紧道:“正是正是,你们快冲着我来!”
梁宣转头怒道:“冲着你来做什么?我梁宣不用你再充好人救命!”
“我没有在救命啊,他们本来就是要找我算账的。”
一直不语的书文侯王墨忽然道:“在下有一建议,不知刘帮主肯不肯听。”
刘小刀道:“请讲。”
“既然梁兄弟受不得刀剑,那么咱们大可不必以兵器相伤。刘帮主可还记得昔年丐帮在时,帮主接任,要受什么礼?”
刘小刀一呆:“那是‘唾荤礼’。每个弟子都向接任帮主之人吐一口口水,以表示为人乞丐者,要受够天下人唾液口水之屈辱。”
“正是。这世上再没有比吐口水更能让人屈辱之事,不知此规矩可否用在今日?”
群雄们彼此一想:这倒是一个计策。每个人朝他吐一口口水,倒也不用担心会受什么噬功大法的伤害,还可以解气。
刘小刀心中一思量,暗想:“今日姓梁的小子看来铁定了要管闲事,又有霍十三娘和锦瑟先生在场,有台阶下,不如就见好便收。”于是道:“如此甚好。不知梁公子以为如何”
梁宣低头:“全凭刘帮主吩咐。”
高处的雁留声还在大叫:“真是好笑!这样的事情只有小孩子才做得出来,亏你们沙河帮号称江北第一大帮,好意思么?”
但是她一人在上面,已经制止不及;下面的众匪徒们从前到后,一一排起了队,每个人上来对着跪坐在地的梁宣就是一口口水。
当看到第一人吐下口水之后,雁留声的脸色就变了,在高处又跳脚又骂,但下面的人丝毫不理会。梁宣便如同一尊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表情丝毫未变。
雁留声见激将法不管用,又骂得累了,一张脸气得通红,伏在竹边直喘气。大声道:“刘小刀你给我记着!今日你们吐了多少口水在梁宣身上,他日我……我一并都要还回去!我呸!呸!”到后来,已经脸都黑了,悲哀绝望的望了一会儿,索性回到草庐中去了。
而草庐之外,对面的锦瑟先生又弹起了琴,却是一曲欢快的《喜相逢》。
梁宣将书文侯王墨与乐才子周佩弦都送上了霍十三娘所在的高崖之顶,回头一望,下面的沙河帮人早已走得干净。三人一齐进入草庐之中,刚刚登门,便有一件衣衫劈头抛了过来,砸在梁宣脸上。
梁宣拿着那件衣服,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衣服啊,这都认不出了?”雁留声没好气地道。看也不看他,坐在桌前,正用石臼捣着什么药草,空中飘来一阵清香之气。
“你给我衣服做什么?”
“给你穿啊,还能做什么?”雁留声捣药的动作停了一下。“你这个样子进来,是要把人臭死么?”
梁宣这才了然,原来雁留声是嫌弃他方才代她受过、甘愿被沙河帮吐口水之事。他嗅了嗅自己浑身上下,果然四处都沾了不少唾沫。梁宣点了点头:“多谢。不过我用不到了。”
“怎么?”
“你看起来似乎已经大好了。”梁宣声音平平板板,没什么情绪。
雁留声笑:“原来你是来看我是不是快死了?”
“随便你怎么说。”梁宣仍旧面无表情。“……总之我要走了。”刚刚说完这句话,雁留声的动作果然便停了。
“走?你说你要走?”
“你救了我的命。如今你性命已然无大碍。我自然便可以走。咱们后会有期。”他拱了拱手,转身,心中却忽然想:“后会有期”这句话,原也是不必说的。
素问却忽然道:“梁叔叔,你这便要走么?我师姐她还要我等你哩,我要不要跟你一起走?”
梁宣这才想起还有一个小丫头。停住脚步。雁留声抢着冷笑:“最好跟着你梁叔叔走。你看他,急着要逃开这儿,连你的病都不管了呢。”
梁宣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转而蹲下身,问素问:“素问,你师姐把你送这儿来,是给你疗伤对么?”
素问点点头:“我师姐说,这里的霍婆婆非常厉害的,还有一位锦瑟先生,是住在对面的大和尚,他也很会治病的,他每天都弹琴给我听。我师姐说,梁叔叔你得罪了闻琴姑娘和雁姐姐,心情一定糟的很,定想要来岳麓山看看。到时候自然会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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