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荧光星夜明(1 / 2)
夜已经很深了。四野无人。
所有的火堆都渐渐小了。火苗聚拢在一处,悄悄燃着。柴有一搭没一搭地发出干脆的崩响声,火焰跳跃。藏地王翻身打呼的声音也很刺耳。梁宣侧身躺了一会儿,远处的闻琴早已悄悄睡熟。他却睡不着。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漆黑的天幕犹如一面球形的镜子,上面挂着漫天的繁星。那星星一颗一颗闪烁着,照得他整个人都仿佛要融入进去。梁宣躺了一会儿又坐起来,想起即将到来的影翼阁之战,心中惴惴不安。
洛河就在自己不远处的草丛之外。能听得到河水哗哗地响。河边草丛随着夜风起伏,河水反射着星光和月光,好像缎子一样。恍然间,梁宣看到从河水之上,划过去一个小光点,似乎烛火。他心中好奇,转身看看四周,藏地王和郭玉都在很远的地方睡得很香,只有雁留声不见踪影。
梁宣站起来,悄悄踱步到了河边。拨开草丛,眼前看到的情景让他几乎恍然。
只见雁留声一个人坐在河边的滩涂上,正在那里忙活着什么。她也不戴抹额,也不束头发,长长的青丝随风都飘了起来。她懒懒地坐着,也像梁宣一样,下巴搁在膝盖之上,旁边生了一小丛火。她将什么东西从那火堆上凑一凑,然后又搁在一片干树叶上,将树叶放在水中,那树叶就慢悠悠顺水飘去了。树叶正中,恰好有一个火苗。
“你在干嘛?”梁宣低声出口道。
雁留声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他,赶紧道:“别!你先别过来!……”她反而紧紧捂住自己的额头。
“怎么了?”
“你先在那里,不准动啊!”雁留声急道。
梁宣蹙眉细看去,只见她飞快从地上摸索着找到那条抹额,随即很麻利熟练地将抹额戴上,一头长发被随意地束在颈后。她匆匆忙完这一切,这才没好气地道:“你干嘛?大半夜不睡觉,吓死人了。”
“是谁不睡觉?你才不睡觉呢……”梁宣嫌怪道,一迈步他就跨过了草丛,然后一屁股坐在雁留声身边。
“哎哎,很脏的,你好歹铺一块布在底下啊?!”雁留声抽出一块布条。
梁宣吐了吐舌头,将那块布垫在屁股下面。他疑惑的盯了雁留声一眼:“哎,你真的很奇怪,我不懂你为什么老是要戴着抹额那个东西是要做什么?还怕被我瞧见么?”
“事情真多。梁公子你会不会管得太多了一点啊?”雁留声瞪眼道。
“不是啊,我的意思是……”他盯着河水中飘过去那片树叶,犹豫了一下,“其实你额头上那块疤痕挺好看的呢。不用非要戴着什么东西挡一下吧?”
雁留声冷冷的道:“你熬到现在不睡觉,不会就是出来看我笑话的吧?”
“没有看你笑话啊。我说的是实话。”
“那是你的看法。”
“能告诉我,那疤痕是怎么来的么?”梁宣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还以为雁留声会骂他一句,然后闭口不谈。没想到她竟然毫不避讳。“这是……”她的脸上露出苦笑。“是我爹爹送我的……嗯,礼物。”
“礼物?”梁宣不解。
“小时候我有好几年没怎么跟他说过话。我从小就不喜欢他。这个疤痕……”她摸着自己额头上,“……是个误伤。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也没什么好讲的。”她又紧了紧头上的抹额。“我就是因为这一块疤痕,所以才要一直戴着这东西。尤其是跟闻琴姐姐在一起的时候……她、她生得太美了……”声音仿佛落到了低潮。
原来她方才不想让自己看到疤痕,是怕他觉得难看,然后被闻琴比下去。她确实是一直都戴着那抹额的。难道这成为她的一块心病?
梁宣心中砰砰直跳。他也静静坐在那里没有说话,半晌,盯着雁留声在卷那些树叶,引火苗在其上,又把树叶放在河里。
梁宣蹙眉道:“你还真是奇怪,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到河边鬼鬼祟祟,而且这是在做什么?……放灯么?”
“这都能被你看出来?”雁留声卷了一片树叶。
“这有什么寓意么?”
雁留声摆弄着那树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将树叶捏在手心里弄碎了。“没什么寓意。糊弄着玩的。”
“我也来试试。”梁宣笑着出手。
“喂,你是三岁小孩子么?玩这个……”
“什么三岁小孩子?你不也刚刚弄过……”梁宣出手,用树叶开始折起来。半天竟然真的折成了一只船。
“你还真的手挺巧,这船好像啊……”雁留声有些意外。
梁宣笑望着她:“开什么玩笑?人家以前可是编草鞋的,这都是小意思……”说罢顺手取下旁边的苇草一根来,三两下折成了一只小老鼠。递过去。“给你。”
雁留声低眉瞧着他手中的那只小老鼠。那跟他送给闻琴的一模一样。她低头看了一会儿,道:“我不要。”
“不好看?”
雁留声不答,用手划着河边的浅水。梁宣只得又随便抽了一根苇子来,转眼折成了一个小花结。又递给她。“这次可不是老鼠了啊,要不要?”
谁知雁留声竟看也不看,站起身来,“我要回去睡了。好累。”
“我才刚过来,你就要去睡?姑娘,你的睡意是不是来的太快了一点啊?”
“你管我?”
梁宣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之间生气起来,有些莫名其妙。她起身之后,身下留下的却是一件衣服。梁宣拿起来,发现是件男子的新衣。
“你的衣服忘在这里了。不拿了么?”梁宣将衣服展开,这才发现这衣服大得很,不像是雁留声的身材会穿的。倒像是……
难道是给他买的?
梁宣愣住了。白天闻琴给他穿那件旧衣服的时候,雁留声也在旁边。原来她也是想要给自己新衣服穿,只是看见闻琴此举,没有再将这衣服送出去。梁宣怎么会想不透这一切?以雁留声的个性,可是什么真心都不会讲出来的。
雁留声道:“那衣服我用来垫在地上的。太脏了,不要了。你把它丢在河里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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