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如许我已知(1 / 2)
谢微云道:“你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闻琴低着头,声音也有一丝低:“宣哥他并不是觉得这草庐寒酸,不适合做新房;也不是觉得现在定下来太草率,须得三媒六聘。——他其实是……不大愿意的。”
听了这话,冥缺立即转头逼问梁宣道:“你不愿意?”
梁宣张口,却只说了个“我……”就再难启齿。
三位老人对望一眼,脸色均是一变。
荒剑秋道:“阿宣,你不是喜欢闻琴,一直拿她当心上人么?怎么,你现在难不成又有了其他人,要始乱终弃么?”语气严厉之极。
梁宣心中一沉,却不知如何回答。他为什么不同意?正在心中发问自己,旁边谢微云又道:“阿宣,你和闻琴可是有婚约的。你可不要忘了。”
闻琴道:“掌门,那婚约不过是小时候的事情。算不得数的。”
谢微云一拍桌子:“什么小时候的事情!”只听咔嚓一声,那桌子竟然裂了条缝儿,顿时成为两半,瘫倒在地,杯子碟子落在地上跌得粉碎。梁宣连忙跪下去捡,闻琴也帮着捡,谢微云却突然将梁宣后颈提起来,大声道:“小子!你和闻琴的婚约可是你们的父母亲自约定的,可不是随便定的,你若现在反悔,那便是不孝!你若是敢如此,那我谢微云第一个不容你!”
谢微云疾言厉色,声震在耳,显然动了真怒;闻琴道:“掌门您误会了。其实这门亲事,宣哥家里一直是不同意的。当年他就是来上门退婚……”
“那也不行!”谢微云怒道。“这小子当初对你什么心思,我瞧得清楚,我看明白了,他如今是变了心……”
梁宣脸色发白,一声不吭,任由谢微云抓着。谢微云见他不说话,一怒之下,将其往墙角一掷,他何等力道?梁宣当即跌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
闻琴惊呼一声,没想到自己越劝越糟,连忙过去将梁宣扶着。
一直不语的荒剑秋终于道:“阿宣,你老实说,是不是这次下山,遇到了别的姑娘?”
梁宣低头不答话。谢微云怒道:“什么别的姑娘?别的姑娘能有闻琴好?”
冥缺摆摆手示意谢微云平静下来,自己倒是息了怒气,耐心问道:“阿宣,你干爹说的,是不是?你……”叹了口气,再也不想再问。
梁宣一颗心砰砰直跳,他在长辈面前、尤其是这三人面前,怎么能撒谎?更何况他本性憨直忠厚,不善撒谎,所以要他否认,说自己下山谁也没遇到,那是万万不能!
只是若是叫他在他们面前点个头,下一步再说出雁留声的名字来,他们若是再知道了她是逍遥门的佳期宫主,那真是了不得了!于是他只是一句话不说,不能肯定,但是却另一个层面地不能否定了。
但是为什么不能说?他陡然惊觉,为什么当初雁留声的名字凝在口中,他却像保护什么宝贝似的将它紧紧堵在里面,同时内心还隐隐有一股酸楚在泛滥……难道、难道他真的对雁留声动了真心么?
不,他一直心中喜欢的应当是闻琴!
可为什么他心中第一直觉却不愿意立即成亲、或者改些日子,为什么他会立即有这样抗拒之念呢?
这个想法在脑中如闪电划过,让梁宣紧闭双眼。
谢微云竟然是最生气的那一个,大叫道“岂有此理”,又想要上前逼问。被冥缺一把喝住。荒剑秋道:“师叔、师公,你们别急。我想阿宣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声音竟平静下来。
“什么苦衷?你还在替他说话!”谢微云吼完,才发觉自己是对着大师兄的长子吼的,当即心中有些后悔。
荒剑秋却微微一笑:“师叔。方才你来,将昆仑一行之事讲得很清楚。那雁云清尚且逃亡在外,不知所踪;虽然阿宣斩断了他的琵琶骨,但所谓‘斩草尚需除根’,雁云清人未死,总还有隐患,此其一;另外,宗元圣使已倒,但另一个更大的山还没有扳倒,这一个,我想咱们大家是都忽略了。”
“你说……”谢微云脸色渐渐凉了下来,说出了那个名字:“逍遥侯?”
“不错。逍遥侯人在何处,至今未有论断。我们派出的眼线侦踪,却失去了联络。这是更大的隐患。如今眼前看似平静,实则埋伏着更大的危机。逍遥侯此人深不可测,武功修为当不在师叔之下,实在是比雁云清危险百倍的角色。这样的大势之下,我想阿宣也不会同意什么结亲之事。纵然阿宣想,那我们也得先往后放。如今只有先了结了眼前的大事,才有资格来解决自己儿女私情的小事。”
一番话将谢微云、冥缺乃至梁宣都从方才的泥潭中拖了出来。这一番情势剖析出来,每个人都察觉到江湖目前的平静背后可能潜藏的暗涌。
谢微云一摸额头,竟发觉自己暗中出了冷汗,心下暗惊。点头道:“剑秋,你说的是。是我方才太糊涂了。”
冥缺道:“逍遥侯此人我从未见过。竟不知江湖上何时出了如此一个厉害的人物,恐怕不在当年雪林……”话说到一半当即咽在口里。咳嗽了一声,转而道:“微云,如今竟真的没有半点逍遥侯行踪的消息么?”他原来是想说“不在当年雪林月之下”,但随即想到荒剑秋在此,随即止住。
谢微云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梁宣忍不住道:“弟子听说,逍遥侯人在东海。”
“东海?”冥缺奇道。“此事可当真?”
“当是东海之滨。但具体何处,弟子也不知道了。”
谢微云奇道:“阿宣你怎会知道逍遥侯的行踪?”
梁宣尴尬一笑,他当然是从雁留声口中得知的。但他可不敢吐出雁留声的名字。于是遮掩道:“弟子……弟子这一年行走江湖,曾在逍遥门中走动,多少打探到一些消息。”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而问道:“掌门,元宗图元师兄至今还未归么?”
他看着谢微云的眼睛。但谢微云神色并无反常。他蹙眉沉吟:“宗图?是啊,他奉命侦踪逍遥侯,其实实不相瞒,他一直是我泰山在逍遥门的暗线,今年鼎剑台会盟之时我命他下山追踪逍遥侯,一直有送信来,正是他侦踪到逍遥门内部的诸多信息,以及报知昆仑会谈的消息。但从三个月前,就失去了联络。奇怪的是,紫琳同他一起下山的,如今也不见了踪影。……”
梁宣心中一动,暗想:“三个月前?那不就是奢颜在龙羊峡最后一次露面的时候?紫琳师姐是元宗图的心上人,但是如今元宗图已经变成了奢颜,难道是他将紫琳师姐扣了下来?”他越想越心惊,但仍旧默不作声,没有将此事说出来。
谢微云等商量许久,也未曾得确论。当下只能暂时按兵不动,看逍遥侯有何动向。毕竟江湖上目下已经暂时归于平静,虽不知何时风波再起,总不是祸事一桩。
梁宣与闻琴又坐了一会儿,夜色已深,便同闻琴一道告辞出门。归来,又是二人同行。
※※※※※
梁宣领着闻琴的手正要出石阵,不料闻琴却猛地脱开了手。梁宣回头,蹙眉道:“怎么了?”
闻琴低声道:“我记得路,随着你走就是。你不用一直牵着我啦。”
梁宣道:“开什么玩笑,这一步错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这阵法厉害得紧呢!”说着不管不顾地牵起她,继续向前,闻琴倒也没有挣开。只是也不说话。梁宣也不说话。
两人很快出了石阵,闻琴立即将手松开。梁宣觉得自己双手一空。
梁宣叹道:“琴妹,你又生我的气了,是么?”
闻琴不说话,一直往前走。梁宣看她走出去,毫无停留的意思,叹了口气又跟上去。“你不说话,还不是生我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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