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室幽光(2 / 2)
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心中均陡然警惕了起来。他们在上,那男子在下方很远处,料来也不会发觉。他们又大着胆子向前走了几步,发现在自己脚下,那石阶曲折向下,沿着深井石壁恰恰一直通到井底。那男子突然在这时站了起来,他微微侧头,仍旧背着手站着。此时三人已经走得离那男子更近了一些,因此他虽然只是这么一站立,一侧头,但他们已然可以分辨出些微的形貌。
黄英等三人就在此时看出,这男子似乎就是梁宣。只是他为何孤身一人在此?又是在做什么?
正在三人心中充满重重疑问之时,远处下方的梁宣忽然便低声笑了起来。
“三位既然已经找到了这里,何不下来,在上面是做什么呢?”声音低沉稳重,在深井环形的墙壁之间来回回荡,显得与梁宣平时说话声音大不相同。但三人认为这是因为回声的缘故,因此并没有起疑。
黄英冷声道:“原来你早就发现了我们。我就知道,以你的武功,想要瞒过你,毕竟还是很困难的。”
她还要再说,被元地书止住。元地书接过话头来继续道:“既然走到这一步,那我们也只有有话直说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银汉童子呢?”
梁宣仍旧背对着他们,听了这话,有些疑惑地偏头问道:“银汉童子?怎么你们没有把他带来给我么?”
黄英怒道:“呸!你们逍遥门的狗贼,我泰山派怎么会知道他在哪儿?你与那狗贼早在路上就被人劫了去,再没见面,却要找我们要?怎么,你以为那些人是我们派去的么?”
“师妹,不要冲动。”元地书低声道。黄英正在气头上,听了这话瞪了他一眼。黄英继续道:“你跟逍遥门的事情,我们已不想多管。如今只问问你,那夜闯入泰山的黑衣人,到底是不是逍遥门的人?宗图他到底去了哪里?是被大狗贼害死了、还是如今尚被大狗贼扼住?”她一口一个“大狗贼”,所指的自然是逍遥侯了。
梁宣默默地听她讲完,当听到她口中谩骂的话语时,他的嘴角浮出一丝几不可见的嘲讽。但他们相隔甚远,黄英自然看不见。只听梁宣道:“你问泰山派的元宗图么?他已经是逍遥门的奢颜尊者了。如今我只知这世上有奢颜,并不闻什么元宗图。”口气颇为闲适。
听了这话,元地书先忍不住喝了声“咄!”,大怒不已:“狗贼,休得污蔑我孩儿!他为泰山派忍辱潜行,怎会自污名节,入你魔门?”黄英也趁机道:“师兄,这小贼一定和逍遥门已经串通一气,不知将宗图虏在什么地方,如今说不得,只有问一问他?”
“说的是!”
荒剑离一直听他二位师叔你一言我一语,自己从未插话,如今见连元地书这样一个平素还尚稳重的人,听了自己儿子的消息,都失了准头,心中暗叫不好。想道:“师叔他们二人就算合力,又当真能胜过梁宣的噬功大法?”刚刚想要出言规劝,却听下方的梁宣轻笑一声,道:“哦?你们要来问一问我?这话说的可当真?”口气甚是轻巧,竟是完全没把元黄三人瞧在眼里。
到了这步田地,那元地书白须乍起,脸色骤红,怒意贯胸,张口大喝道:“休得张狂!”说罢,“刷”的拔出长剑来,一跃而起;一旁的黄英见状,早已忍了好久的她怎么肯落后?当即也拔剑飞出,当下二人头下脚上、转眼便如飞鱼入水,向下刺去!
好一招猴子捞月,双龙入海,从高空凌空而下,潇洒凌厉!
视野之中,那梁宣在下方,从一个手掌大小倏然变大,他鼻中哼了一声,道:“好一招泰山剑法!”面对从天而降的双剑直下,他却是纹丝不动、避也不避,令元、黄二人看了大骇——这小子怎的如此托大?他们一时虑到这一剑下去,若是伤了梁宣,那对掌门和闻琴等都不好交代,毕竟他和泰山派曾经渊源匪浅。因此剑上同时减力,俯冲之势也骤然削减。
但就在此时,梁宣忽然背过手去,猛然之间,一波劲风从他后背“刷”地鼓动而起,直冲高天!就如同巨石被打入深水,气浪如水浪,哗然破空,元、黄二人同时感受到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道直冲自己而来!手中握着的长剑如同触到了滚滚惊雷,猛烈抖动了几下,然后飞速脱出,与此同时他们二人也难以抵挡这股强悍的气浪,同时双双惊呼一声,反方向跌飞出去!
“师叔小心!”荒剑离惊叫道,原来方才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荒剑离见二位师叔先行一步动起手来,自己也持剑赶上欲行劝阻,可谁料梁宣的功力竟如此惊人?元黄二人飞速回弹,身子如同被弹弓反打回来一般,他刚刚跃出去,见状连忙飞身而起去挡,那元地书一下子便撞上了自己,力道之大,撞得他也难以自持,随之向上飞去;而黄英则惊呼着从自己身旁掠过,荒剑离大骇:这一冲出去若是撞到石壁,那还有命在?当即出剑一探,长剑刺破黄英的衣衫,“呲啦”一声,倒阻挡了她向上飞冲的势头,但三人此时都一齐向上跌出,转眼间便都撞在石壁上,幸而经过减力,三人同时出剑,插在石壁深处,“咔嚓嚓”几声响,长剑在石壁上竖直划过去。
那白色的毒花纷纷扬扬扑在他们脸上、身上,香气四溢,细细的叶子被大批折断,空气中闻得出草叶汁液的腥味。他们呸呸呸吐了几声口水,抹着脸上的乱草和花瓣,以剑作支撑,暂时悬身挂在石壁高处。只见随着自己方才下落之势扫过白花,那眼前石壁四周成群的白色幽光也猛烈地闪了几闪,如同水波荡漾。
三人犹自惊骇,又觉下方灯光一闪,他们低头向下看去。才发现梁宣已经从地上飞跃而起,当真是轻而易举,飘飘如同仙人,其轻功之高简直惊世骇俗。他竟丝毫没有借用那螺旋的台阶,直接便落到入口。
他从袖中取出一物,戴在脸上,是个面具。然后仰头向上望了望三人,手中还托着一盏灯。语有笑意。道:“我还有事要忙,不能陪三位了。请先在此自便。”说罢持灯向入口走去,“吱呀”一声关上了门,此刻那门却变成了石门,从高处倏然跌落,封住了入口。
这深井之中,唯一的灯光就此消失无踪。
元地书三人挂在高处,大口喘着气,然后互相扶持着,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从高处的石壁上借着长剑缓缓下到平地之上。三人初时俱各无言。心中犹自惊骇。半晌,黄英先喃喃摇头道:“他……他的武功、怎么何时竟到了如此地步?”
荒剑离长长出了口气,叹道:“噬功大法,果然是武林一大凶器!他的进益,简直不可估量……”他拂了拂胸口,尚还觉得气闷不止,与此同时周身渐渐感觉到寒气上涌。这四周已然被封闭,方才梁宣出去之时,将机关打开,如今他们竟是被困在此处!
黄英怒道:“想不到梁宣这小子……如今竟真的无可救药了!怎么回事?先前在泰山,我还道他本心并不是坏的!师兄,都怪你我太心软!”
荒剑离默默摇头,正要说只怕不需留情,便是拼尽三人全力也未必能胜梁宣之时,却见一直未曾开口的元地书趴伏在地,大口喘着气,周身瑟瑟发抖。不禁奇道:“元师叔,你……你这是怎么了?”
元地书瑟瑟道:“你们……你们可曾觉得、又冷、又热?这这……这地方、这是怎么一回事?”
“又冷又热?”荒剑离喃喃自语道,目光扫过元地书,只见他满身的细叶残根。他脑中一转,心中悚然惊觉。刷的站起,狠命将身上的那些细叶全都拂在地上,与此同时又去拍打黄英和元地书的身上。
“剑离,你这是在做什么?”黄英奇道。
“师叔!当心中毒!这叶子有剧毒!便是‘一片冰心在玉壶’哇!”荒剑离大声道。声音已经有了几丝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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