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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照幽兰促膝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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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烛火继续照亮着石屋。灯光下,躺在床上的梁宣和北冥都在沉沉昏睡着。雁留声坐在梁宣旁边,也已经渐渐睡了过去。芥子伏在父亲北冥的腿边,头枕着床沿,一双眼望着那灯火。阿凉靠在椅子上,脚搭在另一把凳子上,也闭上了眼。

此时日已过中午,正是人渴睡之时。

霜朝丘和幻夜父女却并没有睡去。霜朝丘推门踱步而出,在外面照看那只斯侬。它因为在兽王洞外,被野外的斯侬们惊吓,此时还未脱去恐惧。霜朝丘口中振振有词,低声呢喃着,似乎懂得如何安慰这种不通人语的灵兽。他一手抚在斯侬的头顶,沿着它柔软蓬松的背毛轻轻梳理下去。

幻夜倚在窗前,远远看了父亲一会儿。那阳光从门外高崖顶端斜射下来,照到了这窗边。将那盆白色雪灵兰照得叶子纷纷翻卷。她拨弄了一会儿这花的细叶,便又回到房内,收拾打磨那些精心装备的羽箭。

忽闻床上有人重重地喘了口气。倚着床而睡的雁留声,感觉自己的脸前有一双熟悉的手,用一种很温柔的触感轻轻摸到了她的脸颊。她睁开眼醒了过来,就看见梁宣躺在床上,歪头望着自己微微的笑。烛光下他灰色的眼眸熠熠生辉,好像星辰倒影在一泓泉水中闪烁着光芒。

雁留声笑了,抓住他的手喜道:“梁兄你醒来了?”

这一声,连芥子、阿凉及远处擦箭的幻夜全都听到了。他们纷纷看过来。

梁宣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虽然他仍旧很平静。他微微蹙眉,看着四周:“我……咱们这是在何处?”

雁留声双掌握着他的手,柔声道:“你受伤了,是这位姑娘和她爹爹一家救了咱们。多亏他们为你疗伤呢。”说着看了看远处的幻夜。

梁宣抬起眼来,刚要立起,便被幻夜止住。她站起来远远道:“你伤还未醒,还是先躺着吧。”

“如此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了。”梁宣微微笑道,感觉自己的后背还有一些疼。他忽然也发觉眼前这姑娘说话竟然是中土之言,不禁一呆,看了看雁留声。雁留声笑了,对他摇了摇头示意先不要多问。此时门吱呀一声开了,霜朝丘从门外进来。

雁留声道:“便是这位老伯救了你的性命。”

梁宣连忙起身道谢。霜朝丘并未阻止他,正好雁留声便将他扶起来,梁宣又看见芥子在自己身旁守着另一人。还未说话,那霜朝丘便径自走上来,拿住他的手腕把脉。于是他这才细细打量起这位救他性命的男子。当看到他古怪的样貌时,也是暗暗惊讶。

雁留声感激地道:“霜伯伯,当真是没想到我家哥哥能好的这样快。”

霜朝丘放下梁宣的手腕,道:“他只不过被咬了一口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自然好得快些。”

梁被雁留声揽着,却仍旧对她笑道:“你可放心好了。我又死不了,你怕什么?”雁留声只是笑一笑,此地不是他俩说情话的地方。她便没有再多说。只听梁宣又道:“阿凉怎的也在此?你可见北冥老伯了?”

阿凉张开口,还未说话,芥子已经低头红了眼睛,仍旧不语。雁留声叹道:“北冥老伯,可不就在你旁边么?”

梁宣一呆,这才注意到自己身旁那被绷带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这竟然是北冥?

他连忙要转身查看,雁留声按住他道:“你先别慌,你此刻也需要好好将养才是!”

“北冥老伯、老伯怎么会变成……变成这个样子?”梁宣一急之下,带动背上的伤口,又痛得他暗暗咬牙嘶声。

“他独闯兽王洞,被斯侬王所伤,险些……”雁留声低声解释道。“……是幻夜姑娘一家救了他回来。比咱们还要早一天。原来他早就到了绝顶之上,只是终究敌不过那斯侬王。”

梁宣伸手一摸北冥的手臂,但觉一空。他早就发现北冥其实只有一只手了。

“他、他的手……”

“不中用了……”

阿凉此时也低声道:“北冥老爷只把我绑在外面老远的地方,根本不叫我接近那山洞。若是我当时能在,保护得了老爷,他也不至于此了……”语气十分自责。

雁留声道:“快别说了。那兽王洞中何等凶险?便是你去了,说不定还要多折上一人。”

梁宣道:“他这样昏迷有多久了?”

“大约有两天了。”幻夜沉沉答道。原来北冥只用了一日时间,便上到了峰巅。

梁宣仔细算了算,明白自己实在是耽搁太久。他闭上眼,连连摇头,叹息不已,道:“都怪我。是我太笨了,在山上逡巡太久,以至于竟未来得及保护北冥亲王。我、我……我真是该死!”

雁留声眼圈一红,她早知道梁宣会如此想,可是她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她知道说也没有用。芥子擦了擦眼泪,道:“梁公子,汝无需自责之甚。此皆天命。吾父垂垂老矣,难敌斯侬王之神圣天威,实属定局。纵在他人,亦救之无及。”

梁宣道:“那圣兰和圣骨……”

一时之间都没有人答话。梁宣明白,北冥此次定然是无功而返。

梁宣转头望了望床边躺着的北冥。灯光下,他苍老的面容被白布绷带所缠裹,只露出了眉眼和口鼻。从头到下巴都缠了一圈。他已经完全不省人事。但那浓眉紧锁之中,仍旧有一种坚毅之色。似乎是化不开的愁容。

他觉得,若不是他当初的犹豫和拒绝。北冥便不会一怒之下参与竞逐继承人之事,为此不惜以残年之身,独闯凶险之地。其实,这应当算他的错。

周围的人都沉默着。梁宣咬了咬牙,对雁留声道:“阿声,扶我下来。”

雁留声不语,顺从地搀扶着他。梁宣从床上下来,走到芥子身旁,竟对她单膝跪下。芥子惊地站起:“梁公子,汝这是作何?”

“公主勿忧。梁宣此行来,便是为保护北冥亲王周全。然终因梁宣无用,致使亲王受损。圣兰圣骨一事,梁宣定为亲王完成。”

芥子犹豫道:“可是公子身上之伤……”

梁宣笑了,望了一眼旁边一直背手而立的霜朝丘:“方才这位恩人已经讲明,我的伤,其实不过被咬了一口罢了,与北冥老伯的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我稍作调息,明日大约便会大好。”

芥子很是犹疑,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霜朝丘听了这话,盯着他道:“你明日要去兽王洞?”

梁宣点点头:“老伯,多谢你救命之恩。老伯妙手回春,应当也明白我如今的伤势,其实真的算不得什么。”

“你的伤的确只是轻伤。”霜朝丘出乎意料地赞同道。说了这句,连旁边的幻夜都觉得有些惊讶。雁留声则始终平静着一张脸,不言不语。因为她早就知道自己的梁兄会如此。

“但是兽王洞中,凶险之极。莫说是之前被咬上一口,便是未曾受伤之人,深入那洞中,冒犯斯侬王,那也是不要命的。斯侬王是一只数百岁高龄的灵兽,这整个雪岛,怕是都没有人能有他的年纪高,他威猛无比,在其身旁,还有许多‘臣子’拱卫。单是能躲过这些‘臣子’,深入到斯侬王的座下,便是难上加难,更不要说觊觎圣兰和圣骨了。旁人若是想要近前,只怕并非易事。”

梁宣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谢老伯提点。梁宣一定会加倍小心。”

旁边一直不语的雁留声忽然道:“老伯,方才说到圣兰和圣骨。既然您已经将那圣兰从兽王洞中取回这一枝养着,不知可否等它开花,摘一朵,那便也是圣兰了吧?”她指着窗边那一盆雪灵兰道。

霜朝丘苦笑叹道:“哪有这样容易?姑娘不知,那兽王洞中的圣兰与别处不同,那是一株万年古兰。不知生长了多少岁月,因为养分足,开的花全都是三、四朵甚至五、六朵相连;而别的雪灵兰,只是单枝单朵,仅凭这一点,圣兰便是很难作假。”

梁宣道:“阿声,你就不要想着取巧了。那圣兰一定是独一无二的,当日卑弥女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圣兰取了下来。到时候就算我们用这点质疑他们圣兰为假,那圣骨人家还是有的,我们还需要靠自己来拿,这就又要落在兽王洞中了。”

雁留声眼神一黯,转过头去。道:“我不是讨巧。我就是问一问罢了。”她问梁宣道:“你累了么?明天你还要上山登顶呢,只怕要多休息。你早些歇下吧。”

梁宣一呆,他的阿声怎么这次如此顺从他?他一直以为这里面最需要说服的就是她了呢!先前准备了好多话要对她解释,想不到她竟然毫无反对?

他点点头:“哦。”慢慢躺下来,雁留声给他将被子盖好。自己默默地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此时那边的阿凉忽然道:“你们看哪,天黑下来了。是不是雪灵兰要开了?”

幻夜看他很感兴趣似的,便问道:“你要看吗?那我带你去看看。”说着起身出门,阿凉兴奋地点点头,也跟着出去了。

雁留声抬起头,见那窗边,果然天色已经黑下来。月光照射进来,那棵白色的雪灵兰花苞蠢蠢欲动,隐隐有要绽放的趋势。霜朝丘见女儿走出去,自己坐到那里去整理羽箭。芥子看着父亲,专心致志。梁宣已经沉沉闭上了眼。

雁留声看了他一会儿。自己从床上又默默下去,推门也出去了。

※※※※※

门外正是万籁俱寂。夜晚的天色黑沉下来,两侧的山崖遮挡住了寒风。月光从高处极顶上照下来,将银色的光彩洒遍整个峡谷。只见两侧高崖崖壁上、地面上,俱如铺霜,银装素裹。峭楞的巉岩藏着黑黢黢的阴影,光滑晶莹的冰凌和冰河雪块则如粉妆玉砌,反射着幽静的月色。

整个崖壁上的紫色雪灵兰都开了,地上也是。星星点点,暗夜中在月光下闪烁着紫色的荧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清远的花香。雁留声脚踩在这地上,看着满地漫天的紫色光点,那些雪灵兰的花朵和叶子都在闪光,脚踩上去,仿佛还有一些知觉似的,那荧光便闪烁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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