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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谷裂变(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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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老树末端,忽然传来妇人的恶声:“哈哈哈哈,梁宣这小贼,终于死啦!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声音最后却已经是恐惧。瑟瑟发抖。

他们转头看去,越过老树,只见囚车在另一侧已经倒转,就挂在树干上,树干的一半被折断,摇摇欲坠。囚车也在摇摇欲坠。有一人,落在囚车顶端,其余的人在身旁。那顶端的却是雁云清,喘息未止。他两手紧紧扒着自己的轮椅,轮椅和囚车绞连在一处,因此他得以生还。但是他却死死盯着崖下云雾处,眼中绝望里透着关切。

旁边的却是几个残余的逍遥门人,还有东鲁王。可怜原先的三十几人,如今已经只剩下两三个。其中两个向下,死死拉着悬挂在下方垂死挣扎的另外两人。

逍遥夫人身子半边被瀑布淋了个透,另一手则死死拉着那囚车中的囚徒。向上的手紧紧抓着属下的手。口中恨恨道:“用力啊,笨蛋!”她咆哮不止,头发已乱,如同乞丐,锦衣华服破烂不堪,脸上的妆容也被流水冲得一干二净,原本苍老的面容终于得见天颜。

门人已经使不出多少力气了,犹自死死拉着。

逍遥夫人咆哮道:“不要松手!我告诉你们谁也不要松手!”向上道:“你们快用力拉我上来,我……我封你们做坛主!快!”

元小山仍旧两眼苍茫,低低喘息着,望着下方。整个天地仿佛都在他的身下沉睡。云气起伏之中,他忽然望见了一片蔚蓝的光晕!

“上来了!梁大叔他们上来了!”元小山叫道,握紧了拳头,拍打在地面。

“什么?”修齐和永年一听,都是惊了。这悬崖如此之深,他们怎可能生还?

大家一齐向下望去,只见那云雾缥缈之中,果然有一团蔚蓝色的光,徐徐上升,沿着绝壁闪转腾挪,动作迅疾。那团蓝光越来越近,等看清时,众人都惊讶得说不上话来!

一只通体雪白的灵兽,似鹿非鹿、似狐非狐,周身散发着蔚蓝色的荧光,高昂起长长的脖颈。提足在绝壁悬崖上凌空飞奔,如履平地!它竟如同生了翅膀,可以腾空驾雾!梁宣抱着怀中的嘉怡,就在它的背上端坐。

崖边诸人都看得呆了:此情此景,若非亲眼所见,他们还以为是在或神话里才能目睹的奇观!但它就是这样真真切切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是小白!它在那样生死存亡之时,竟然化作一只灵兽,如同从天而降解救了梁宣和嘉怡!

谁都想不到一向不起眼的它,竟然是一个如此神异的存在!

小白高声鸣叫了一声,声音宛转悠扬,如同女子的歌唱。它落在洞口处,伏低身子,梁宣抱着嘉怡从它背上落下。和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不绝哈哈大笑出来。

此时却听旁边逍遥夫人惊声道:“慢着!你们、你们要做什么?不要松手!用力啊!”

门人艰难地道:“夫人,你、你那边有两个人,我们拉不上来,请你快些将那废人放手了去吧!”

原来逍遥夫人坠崖之时,还不忘那囚车中的囚徒。另一手死死拉着。那囚徒也未死,只是仰起头,痴痴傻笑。水汽弥漫,流水将他身上的血痕全都冲刷殆尽。

逍遥夫人怒道:“放屁!这是我师弟!我怎么能放!快拉我上去,不然叫你们陪葬!”

门人苦笑:“我们、我们实在是无力,夫人,此事怪不得我们……”

忽听一听轰然的炮响,众人抬头望去,这才想起查看眼前的形势。待水汽稍稍散去,这才发觉眼前乃是一处空谷。下方的悬崖深不见底,头顶端不远,倒挂着一条巨大的铁链,已经被人炸断,而空谷的另一侧,悬崖绝壁之上倒挂着另外残余的一截铁索。

永年嘶声倒吸一口凉气,叹道:“原来我们竟是到了逍遥谷之内了。这是铁索桥下的无底空谷,这条瀑布便是从鹊仙岭下流出那条飞瀑!”他指着对面道:“你们看,对面有火光和炮声,赤色军的人快攻进来了。”

众人举目望去,只见高空之上,空谷上方,还有一半截断裂的石桥,只剩一小段,其上遍布藤蔓、苔藓,显然被毁多年。这便是当年逍遥谷鼎剑台会盟之后被雁云清炸断的铁石桥。而越过石桥,对侧的雁愁峰已经在水雾和硝烟中时隐时现,黄色和红色的炮火烈焰熊熊燃烧,雁愁峰上下人声攒动,如同烈焰里屹立不倒的一位巨人。

“可怜逍遥门百年基业,如今毁于一旦。”永年叹道。众人皆不语。

此时雁云清却忽然额头一紧,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步步爬到树边。对下方的人道:“不要救这蠢女人了,该按照我说的行动了。”

门人一听,答应着。东鲁王也觉得奇怪:他和这些人事先商量好了什么?

逍遥夫人惊愕:“啊!……雁圣使!你说什么?!我们、我们不是说好了!?你……”仰头愕然。

水汽弥漫之中,雁云清却只是冷冷回望着她。他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你没机会了。”抛下这句话,手中轻轻一弹。

一粒弹珠嗖的一声,从他指缝中飞出。梁宣等人看得惊愕。与此同时逍遥门人纷纷放手,从手中向空中弹起什么物事。

只听嘣的一声响,似乎是烟花炸开,在空中绽放。

而逍遥夫人则眼睁睁看着那小小弹珠奔向自己额头:她至死也不能明白,雁云清已经被梁宣挑断了琵琶骨,如何还会行动、还会这弹指神通的功夫?

就在那一刻,逍遥夫人下意识回头,只见自己的师兄——当年的“玉血书生”金风,仰着头,脸上露出灿烂的笑。他笑得像个孩子。让她想起,自己和师兄当年同在西域学艺的日子。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戈壁风光无限。

她想起他们两个一同把守雁愁关,万夫莫开,九大门派伛偻不前,血染锦屏山。当时他们还是初出江湖的少年。

江湖啊,原来终于到了尽头。

逍遥夫人,不,或者说玉露。回望着自己的师兄金风。低低一声叹息:“师兄啊……”弹珠从她的后脑穿透而过,无声无息,只余出几丝鲜血。她松开手,抱住金风,二人双双跌入万丈悬崖空谷。

空中兀自回荡着玉露的笑声,她唱的是一首词: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声音在云雾里戛然而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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