瘴谷惊魂（2 / 2）

谁知绾鸿音听了这句，竟横眉立目，怒不可遏：“我为什么要留在这儿？这还没进山呢！您这是什么鬼主意，您怎么不留下？人家碧鸳姑娘一片芳心可是苦苦奔着您来的。”

梁宣连忙告饶，苦笑：“好好好……我随便说说而已，你那么大声做什么。”耳膜都快被她震得嗡嗡作痛。

霜朝丘：“我可以将碧鸳姑娘带回峡谷另一端。在这里等你们平安归来。”

梁宣松了一口气，喜道：“霜朝大哥，你也可以直接带着这丫头回牛背山便可。不必在此苦等。”梁宣拱了拱手。

谁知碧鸳听了，却扎挣着虚弱的身子，道：“我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就至于必须回去了？我不想回去的。”

“你不要任性。前路比这危险的地方多得是，你想成为大家的负担么？”梁宣蹙眉。声音也加重了一些。

碧鸳看着他，眼圈慢慢红了。她站起来却去央告绾鸿音：“绾姐姐，求求你，帮我求个情，好不好？我不想同大家分开。我能行的。我一定不拖累你们。”脸上强自露出笑意。

绾鸿音见她如此，自己也很难做。呆呆地又看了梁宣一眼。

梁宣仿佛知道她会开口：“你不要再替她求情。别忘了，你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想清楚再说。”

莫塔却提出，若是令二人返回牛背山，则恐怕两边随身带的食物会不够用。而且这一带道路艰险，只他们二人独行，可能也有些不利。还不如带了碧鸳，一同前行，还更安全。梁宣听他如此说，只得作罢。他把着碧鸳的脉象。碧鸳脸红了。但看他对自己如此关心热切，考虑周详，心里甜蜜得很。梁宣道：“你高兴什么？告诉你，好好跟紧了我，不要擅自行动。知不知道？”

碧鸳小鸡啄米似的顺从点头。

梁宣看她一副嬉嬉笑笑的样子，完全不知情形之艰险。叹一口气。又想到碧鸳此行完全是因为他而来，也是一片真心，说他不感念此情也是假的。但正因为如此，他必须要为她的周全负责。于是他决定从这以后，亲自照顾碧鸳，索性将她背在身上。令她好好歇息休养。碧鸳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她可从没跟梁师兄这般亲近过呀！众人慢慢沿着这崖边行走。随莫塔找寻方位。

只见这一侧的高山绝壁，是直上直下，几乎无可立足之地。陡峭之极。光秃秃而平滑的山岩上，连一棵野草都不生，这一大片的峭壁竟毫无断绝，完全是一整块致密的山石。真不知造物是如何生成的。这峭壁如此之险，而那些雪山群峰，此刻皆望不见了，因为它们还在其上。要越过这片绝壁，登上山崖顶，才可能更进一步接近雪山。可如今他们却在这脚下外围打转，无从突破。

莫塔却是知道路径的。他指点：“前方有一处通路，可以上去这绝壁。往上面走，才算是真正进入了雪山地区。大家要小心，这一段通路非常险难。要准备好了身旁的绳子。”

唐策笑道：“无论是什么险难，恐怕于我们雪族这几位，都不在话下。此刻他们便可直上这峭壁，将咱们都甩在这儿。”

北冥和知松寒、霜朝丘都微微颔首，笑了笑。但是霜朝丘道：“只是我们虽然能上去，却不知道大家要从何地汇合。此峭壁绝高，咱们的人要上下呼应联系，也很艰难。”

“正是若此。”北冥点点头。

莫塔看着他们如此自负的样子，却不以为然。拄杖打掉身旁的野草：“只怕我所指的那通路，几位高人纵使神通，也不易施展。”

雪族三人俱惊讶。显然不相信。而其余诸人听他说的玄乎，都在猜测那一段路到底是何种样的艰险。难道竟然连飞跃地海冰墙的色侬人都无可奈何？

这一带的绝壁距离峡谷边缘非常近，大约中间只隔了十步之遥的距离。众人差不多相当于沿着峡谷边一条栈道、背靠大山行进。走了一会儿，只见前方侧面的绝壁上，突然出现了大片大片凹凸不平的痕迹。仿佛是用什么物事，狠狠刮削而过，绝壁岩石上，平添了无数被磨过的凹坑。

莫塔持拄杖遥指那些凹坑：“此地的痕迹，我们二十多年前来雪山，便已见到。恐怕历时已久。”

绾鸿音观察那些凹痕，判断道：“显然这些山岩上，原先曾有可以攀登的石阶。只是看这模样，已被人工恶意毁坏。”众人仰头看去，那些刻痕一直绵延到绝壁的顶端尽头，约有百丈之高。山岩上，除了骇人的刮痕，便是大片大片微微泛黑、黑中又泛黄的沁色。

“那这些黑乎乎的颜色又是什么？”唐小柔问道。

“是被烈火熏烤所致。”唐策沉声道。

“又是烈火？”

“不错。方才咱们在崖对岸的石桥旁，已经看到那里也有烈火焚烧过的痕迹。如今这里也有。这说明，很久很久以前，此地曾经发生过一场十分严重的大火。”

梁宣补充：“而且原本此地是有通路，一直延伸到绝壁之顶的。”他仰头望了望那仿佛在头顶的无尽刮痕。“我想，那应当是传说中，曾居于此的色侬加人——也就是我们雪族人在中原的后裔，他们建筑的痕迹。”

霜朝丘思索道：“这条路纵横整个山崖，当年的规模想必十分气魄。毁掉这山路者，便是断了当年雪族人的后路。也断了后人进入雪山的来路。要知道这样陡峭高绝的山壁，对于普通的雪族人来说，他们灵力未曾那样高超，也是攀登很困难的。”

唐小柔听他们说的郑重，不禁有些怯怕：“传说中，当年是达瓦天神派下一万天兵，毁灭了色侬加人的家园。也就是这儿——如今看看这些遗迹，色侬加人当年的确是曾遭到焚毁。难道……难道传说是真的？”

达瓦格莞尔一笑，握了握她的手。“什么传说，都是传说而已。可不必当真。难不成还真有什么天兵？”

莽谷金悄悄看了一眼自己的汗王。他的王和这些汉人在一处，怎的连达瓦神都不相信了？他可是十足笃定那传说的真实性的。双掌交叠，向着这陈年的遗迹，默默祝祷。口中念着达瓦拉土语：“仁慈而圣明的达瓦神，您的辉光可毁天灭地，如今我们已瞻仰到您当年的圣迹……”

唐小柔低声问达瓦格他念的什么。达瓦格却微觉红窘，笑着遮掩过去。

众人继续绕过这片遗迹，复向前行。只见两片绝壁山崖，终于合于一处。前方出现了一个凹口。莫塔便在那里站定，示意大家停住。

莫塔指着近前，两片巨岩合掌之处：“此处便是咱们向上攀登的所在。除此之外，别无他处。”

众人望过去。那是两道山崖相连处，岩石互相拱抱，中间形成一片凹下去的缝隙，有狭小的空间。大约可以容纳一人。这道空隙直上直下，向上绵延数十丈。最上方却有一道拐角，看来从那以后便有余地。拐角处生着几棵古松，伶仃的身子斜斜探出。缝隙的边上，断断续续、高高低低也生着不少松树和其余的灌木。

“这……这要怎么上去？”唐策惊愕。

莫塔便走上前，示范给众人。“当年我们是以人力，手脚并用，先由先父爬到那松树之上。”他指着高处。自己轻轻一跃，已钻入那缝隙之中。他的两足仿佛有吸盘，足尖能抓握住两侧的岩石，卡准位置，便一递过一递的向上，身法甚是灵活。莫塔此时方用上后背的木杖。他将木杖举起，以杖端的铁钩勾住上方岩石的棱角边沿，或者勾到某一棵孤生的松树，以此借力。不多时功夫，他已经上到众人上方几丈高的地方。

众人在下看得叹服。暗想这莫塔没有丝毫的武功轻功作辅助，竟能攀登上这样高的绝壁，当真是有十分的本事。莫塔在高处转身，还很稳便。他高声道：“到了上方的拐角处，便停下，将绳子放下来。下面的人可以援引绳子攀登而上，这样轻松些。”他笑一笑，脸上终于有了些轻松的样子。

众人听了这法子，面面相觑，只有苦笑。这法子大约也只有他们做向导的觉得轻松，对于常人，那是相当困难的体力活。不过他们这些江湖子弟、身负武功者，对这种事倒也不是十分的难事。雪族三人和梁宣等商量。这些人中，能以轻功直接过绝壁、达到那拐角处的，只有雪族三人和梁宣、绾鸿音这五人。其余的皆力有未逮。可是若让他们两两携带一人、只靠轻功而无任何凭借，登上这绝壁，却非常难。因为这绝壁既高且陡峭，而下方与旁边峡谷距离太短，容身处只有十步多一点的空间，太过凶险。一个不小心，便会跌落。难保不会再次落入峡谷之中。因此谁都不肯冒这个险。

唯今之计，只有结合莫塔的老方法和江湖人士的轻功。大家商量一番，决定由雪族中的三人先行到那拐角处，放下绳子，将其余的人拉上来。绾鸿音和梁宣在下接应。唐小柔和碧鸳最弱，便由达瓦格和梁宣分别背着，用绳索捆绑，二人拉着绳子向上如攀岩状缓缓爬升。唐策、莽谷金和绾鸿音等在下方跟随，以防不测。那莽谷金虽然轻功不甚通，但却是达瓦格身边最勇猛的护卫，因此这样的事情自然也难不倒。绾鸿音在最下方看众人一一向上爬。自己攀援绳子随上，断后。

梁宣将碧鸳背在身上，绾鸿音用随身携带的绳索把碧鸳在他周身捆绑了几圈。碧鸳伏在梁宣后背，这样暧昧而紧贴的姿势，让她又惊又喜又怕，但更多的是觉得欢喜。那俏脸已红成了苹果一般。

绾鸿音见她那娇羞的模样，哈哈笑了，拍拍梁宣的后背：“怎么样，稳不稳？好妹妹，你可抱紧你的师兄啦？”

碧鸳不好意思出声。只是悄悄点头。

前面梁宣却闷着声音，问绾鸿音：“你弄好了没？绑的也太紧了吧？”

“这叫以策安全。你们小心一些。”绾鸿音淡淡地对他叮嘱道。

梁宣点头。纵身跃上绝壁，拉住那绳子，踩在壁上。回头对她又格外看了一眼：“你在下面，也要小心。你的轻功还好吗？能不能支持？不然你先等一等。等我把碧鸳送上去，再下来帮你。”声音低低的。听不出喜怒。

绾鸿音觉得简直莫名其妙：“我能有什么事儿？？？？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可别想太多了。”悻悻的扭头撤下来。

最终众人也一一顺利爬到那高处。众人转身回望，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峡谷如翠带，蜿蜒环绕脚下。犹望见瘴雾冉冉。远处的矮山、草野和平地都缩小了很多，这绝壁却如笔直而起，真的很难相信他们方才是如何爬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