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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寨(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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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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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转得暗沉,雨雾之中,凭空多添了几分炊烟之味。已经是黄昏,各家村民都开始陆续归家,生炊做饭。黄英、梁宣、雁留声和崆峒派的罗氏兄弟等十几人,都在这破庙之内。庙小人多,罗氏兄弟手下的许多人就蹲在屋檐外面。而冷雨依旧未歇,飘飘洒洒从天上落下。崆峒派的人身披蓑笠,像老翁一般蹲踞高坡,身沐大雨,倒也听话。

此时那角落里躺着的瘸腿老者却伸了个懒腰,慢慢坐起来。口中用土语嘟嘟囔囔,听不分明,但显然有所抱怨。他看了一眼破庙里挤着的众人,江湖剑客们都在打坐,不理会他。老者站起,起身到床下摸索,不一会儿摸出了一根扁担,又将墙角里搁着的大包小包油纸包裹的物事挂在其上。看样子是草药一类,有的鲜嫩、有的已晒干。老者脚下瘸拐,一手持杖,一肩担货,走出众人身畔。

“喂喂,倒是躲一躲,咱们要出去。”老者抬脚迈过墙边蹲坐着的崆峒派弟子们,摇摇晃晃向坡下去了。佝偻的身影很快吞没在烟雨中。

众剑客们也都开始觉得腹中有饥饿之意。黄英等打开随身带的路上干粮草草补充。崆峒派的人则低声谈论,也取出带的口粮来用食。几个外面站着的弟子却小声争执了起来。罗人凤喝止了他们几句,问其原委,原来是口粮不够分。罗人凤呆了一呆,也没说话。此时忽然听外面坡下,老者哼着歌远远登上来了。

他担子上的草药确乎已所剩不多,空中却飘散出浓浓的油腥的香气和肉的气味。老者手中提着油布包着的吃食。崆峒派的弟子们都纷纷抬头看着他。老者很快走入破庙。

罗人凤心思一转,喝道:“老头儿,你过来。”

老者回头瞧着他:“做什么?”

罗人凤手掌张开,亮出几粒散碎银块:“我这里有些银钱,给你换些热饭。你说好不好?”

此地穷乡僻壤,些微银两也许便很有用处。老者便拄着杖过去,谁知那罗人凤却飞快出手,径自夺过老者手中的食物。老者啊呀大叫,连银子也没得,两手空空,被罗人凤一剑倒提怼着胸膛。一屁股跌坐在地。

“你……你怎生抢人的东西?你们这些,不是什么江湖名门吗?”老者愤然。

“少聒噪!”罗人凤亮了亮手中的长剑,老者果然不敢再多说。挠了挠头挣扎着站起。

黄英冷眼旁观,也不干涉。转身取出包裹中的食物,递给梁宣。梁宣便道:“老人家,这些干饼给你吧。勉强填下肚子。”

老者接过来,却气愤愤地哼了一声。又拄杖从崆峒弟子面前往外走去。罗人凤将油布包中拆开,见是些肉、米饭之类,果然满意。自己取了,扔一份给哥哥。外面的崆峒派弟子们起哄,老者又惊叫起来:“啊呀!作死!”原来是被几个年轻弟子们使坏,将他手中的干饼夺了也扔出去。老者一面骂,一面飞快下到坡底去了。众弟子们哈哈大笑。

黄英蹙起眉头,暗中摇头不语。崆峒派的行事果然是这样令人生厌,但她也不愿多生事。此时听那老者已经走到了坡下,下面雨中却远远而来数个光亮火把。有人交谈的声音。

“咦,这是什么物事?”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道。

“师叔,前面过来一个老者。”另一个女子道。

“也好,去问问。”又有女子答道。梁宣和雁留声、黄英听得提起了神,这来人的口音皆是北方,且均为女子。

“老人家,这是您掉的东西吧?”

“呸!不中用啦,你们几个女和尚,快躲开,老夫我要去村里化斋!”

“你这个老丈,怎的说话这样难听?”

“容秀,不必多言。”那被称作“师叔”的女子道。“老丈,您的食物我们这里也有。只是需要请问您一件事。”

“又做什么?”

“仙人坑可是在此?”

破庙中的众人闻说“仙人坑”三个字,果然都更加来了精神。侧耳细细谛听。那老者哂笑了一声:“今日倒真是邪门,偏来了这样多的外人,还都是江湖上的剑客!呶,你们是不是要去找什么赶路的商人?”

那几个女子面面相觑,显然不明白这老者说的什么。叫容秀的女子便道:“师叔,这老头儿说胡话呢。咱们不必理他。上去避雨吧。”

老者已经嚷嚷起来:“谁说胡话?仙人坑我自然知道,便是在这村子之后的山子里。”

“师叔”沉默了片刻,道:“咱们上去细谈。”招呼众弟子登上来。

黄亮的灯火在雨中瑟瑟摇摆,有数个女子迤逦而来。她们很快就看到破庙外蹲坐吃饭的崆峒派弟子。但彼此都穿着蓑衣,是以无法辨认。略有犹豫。崆峒派的男人们望着她们,不怀好意的嘻嘻笑。为首的女子道:“怕什么,进来便是。”径自领众女子们入门而来,黄英等和罗氏兄弟都转头去看。只见她们退下斗笠,露出青布青袍的长衫,头上却光洁。果然是一群女尼。

那女子显然一见了黄英,眼前便亮了:“是泰山的黄师叔?”

黄英点头:“你们是恒山的?”

女子脸上喜色浮动。立即行礼:“小徒是北岳恒山处惠。”说罢又向她介绍身边来的姐妹,是处惠的师妹处静,以及小一辈的容秀、容守,后面一众年轻弟子,竟有十五人之多。

梁宣和雁留声各承家门,恒山派的人对“长生楼主”在此也颇多惊讶。崆峒派的人也和她们一一见礼。大家都是九大门派,各自论资排辈,彼此客气恭谨了不少。同时心中都感到讶异。

黄英问处惠:“你们怎么也会来了这里?”

处惠道:“我们本来随着处娴师姐一起南下衡阳去宗师伯家吊丧,处娴师姐比我们早到达。谁知葬礼上出了那样的事?处娴师姐等姐妹也下落不明。我们便北上去寻。后来过了长江,三日前,忽然捕捉到一只受伤的猫头鹰……”

“猫头鹰?”旁边的雁留声果然警觉。

“是。那猫头鹰已经气息奄奄。”处惠仿佛知道雁留声会如此惊讶。“正如长生楼主所预料。这只猫头鹰是自长生楼而来。从鹰爪之下的密匣里,我们发现了一张信函,读了便知道是长生楼的执部永年写给长生楼主的。”处惠伸出手掌,身后的容秀便奉上一只小木盒。打开,盒中果然有一张尺寸见方的纸函。

雁留声接过了函。处惠继续道:“上面的文字上说,他们和灵枢婆婆、以及九大门派中的不少人都被困在白沙江上游的深山之中。可惜永年不知具体是何处,只以图画画出周围的山川形势。我们沿白沙江一路上来,问这里的乡民,经过他们的指点,方知道那里是一个叫‘仙人坑’的地方。”

雁留声低眉细看着信函,熹微的灯火下,那尺寸大小的信件已经被揉的满是皱褶。边缘有几丝微微的血色,令人看了心中发紧。上面的文字果然如处惠所言。梁宣也凑过来看。此时旁边那老者也喊了起来:“错不了!是仙人坑。你们看那图画画的地方,周遭一圈大山,那是仙人坑周围的几座高峰。当中一处虚空,深不见底,广有数里,阴森得很。”

黄英道:“如此说来,大家都是被关在仙人坑了。”

“永年说,迟光、初璧等人都在仙人坑的高处独居,似乎在修炼。看样子她们定是受了伤。”雁留声读了一遍上面的文字。

梁宣点头:“这样看来,她们一定是受到了反噬了。”

罗人行分析道:“那我们便去仙人坑便是了。”

北岳恒山派的女弟子们也表示同意。处惠道:“可是仙人坑路远,我们这些人对此不熟悉,须得找一位向导才是。”

大家都把目光不约而同转向了那老者。很显然,这是再明白不过的事。那老者呆呆地道:“你们都看着我作甚?”

雁留声笑:“老人家,还要麻烦您带一程路哩。您不是说,对仙人坑很了解吗?像您这样以采药为生的人,在深山里打了一辈子交道,对此地山川比我们这里的任何人都更熟悉吧。”

老者鼓着腮帮不语。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他的确是此地一名采药农,但因为数年前,上绝壁采药跌伤,断了腿脚,自此再也无力爬高,只能靠采集一些寻常药草换给村民获得口粮,聊以充饥延年。“不熟悉,不熟悉。……仙人坑是非常神道的地方,你们不知道!不知道……那里不是人去的,太险、太难。”

“什么样的地方,我们也要先看了才知道。”梁宣安慰他。“放心,您只需要将咱们带到仙人坑,其余的您一概不必管。”

雁留声取出包裹来,倒在手心。老者偷眼去看,有些怔忡:那竟是黄澄澄、明晃晃的金子!雁留声望着他笑,将金子放在他手中。“这些钱财,留给您老消灾。到时候事成,还有余下的补偿。您看如何?”

谁知老者将金子接在手中,却只过了片刻,便如烫手山芋一般掷在地上。“不去!不去!你们就算给我多少金子,我也不肯去的,仙人坑不是寻常的去处!”

雁留声蹙了蹙眉,转眼去瞧梁宣。梁宣正想要吓一吓他,那崆峒派的罗人凤已经按捺不住了。抢先一步上去,扯住衣领,剑柄捅在他腰窝。老者痛得大叫,被罗人凤倒提了起来。连连求饶。

“死老儿!让你带路,你就听话,否则小命没有!”

老者这才答应,被放下来。抚着腰窝直喊哎哟。罗人凤道:“还等什么呢?”

“现在?现在正下着大雨,又是夜里,怎生赶路?”

雁留声挂念仙人坑中被困的女儿和灵枢等人,只怕多一刻拖延,孩子便耗不住。她是真的不能再等。“我们穿上斗笠,打着雨灯护着你,照样便宜。不妨事。”

“就是。快走快走!”崆峒派的人催促不已。老者痛得哼哼,但也无法,只得穿上斗笠,草草揣着吃食,提灯走出。众人随在其后。

那药老儿走出庙门,转身跑到门口的树下石头堆旁。蹲下身不知掏弄什么。罗人行对弟弟使了个眼色,罗人凤便领崆峒派几个手下过去监督。喝了几句。那老者站起来,却掏出一根长绳,十分粗壮。又有巨斧和铆钉。

“你们最好也找找绳子,到时候入仙人坑要用的。”老者说完,走下坡。

众人随着老者在村中转了转,果然问乡民要到不少绳子。将其次第相连,结成几段长绳。便跟着老者冒雨向前进发。眼前一片漆黑,冷雨茫茫。大山隐身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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