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眼(2 / 2)
估摸着雁留声等人此时差不多已经下到坑底。坑底窄小,她们很快便会绕至被困的人众旁边。梁宣等人决定先行行动。悄悄上到房舍之下,黑暗中,见数间皆亮着灯。此时传来说话声。
一女子低声道:“师妹。我劝你别挖空心思了。这人是个不通情的,且容貌骇人,你如何下得去手?”正是迟光的声音。语气中不无嘲讽和轻蔑。
“哼。好姐姐,我可不像你,第一个得尝尊者雨露,也受恩宠良多。我如何比得上你的修为?只能出此下策。怎么说,他也是雪岛来的人。噬功大法可比我们厉害醇厚得多。”另一个的声音显然是瑕竟。
迟光果然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不太高兴。紧接着便转身,从房内的门走出,到了另一边。——原来她们师姐妹二人的房间在内是互相连通的。事情偏偏便是有这样凑巧:迟光和瑕竟将房间如此设置,原本是为了安全与便利。但今夜她若从房中走出,那势必便会提前发现石壁上被钉死的六杀弟子与空中的血腥之气。
可惜她们并未有这样的运气。
迟光回到自己的房中后,便鸦雀无声。梁宣等人悄悄逼近那房舍,刚刚蹲下身,便发觉迟光所住的房间,窗上皆被冰霜爬满,窗花开遍,一股冷风从房中嗖嗖窜出,席卷满面,寒气尤其逼人。梁宣心中一动,陡然间想到一物,招呼罗人行和处惠带领众人尾随至其窗下。
向里张望,透过窗花,梁宣才发觉这房间窗上竟没有纸,仅以冰为窗扇同外界隔断。那这房内该是森寒至何等地步?他悄悄哈了一口气,化开寒冰,众人一齐去看。
只见房中四面皆是冷气森森。有银盆数口,盆中冻土里果然开着紫色的雪灵兰。香气扑鼻。一美貌女子,闭目打坐,周身□□,身上竟贴满了紫色的花瓣。如同穿了一件天然的紫衣。正是迟光。
罗人行和梁宣对望一眼,心知这是迟光在修炼养伤。但看她神情紧张专注,似乎入定许久。否则,以她的修为,怎么会没有警觉?处惠暗中对梁宣使了个眼色,示意另一侧看看。因为迟光武功较高,不如先看看武功较次的瑕竟。他们往另一侧的房舍中看,那房中布置却没有迟光的这般简陋严寒。
处惠只向窗内瞥了一眼,便红了脸,转过头去不看。梁宣和罗人行注目望去,只见房中还生着火炉,当中却有一个刑架。一个男子,长发披肩,周身只着薄薄的一层中衣,两手皆被绑在木架上。下半身坐于木桶中,半身皆是湿淋淋。男子容颜低垂,看不清样貌。梁宣却瞧出这人,正是霜朝丘。
不错,这的确是一条美女蛇。瑕竟知道了霜朝丘是雪岛人,便想要试图与其交合,以期获得噬功大法最醇正的“灵力”。这份心思倒是难得。
霜朝丘似乎十分虚弱,一味低着头。表情隐没在乱发之中。瑕竟娇声轻笑:“我倒要看看您这外族人,到底能有多大的定力?”说罢,还伸开舌头舔了舔霜朝丘的脸。像是狠毒的猫儿,舔舐和品尝自己的猎物。
“您就从了我吧。我想变成真正的雪族人。”瑕竟的声音有些急不可耐。贴在霜朝丘的脸旁。
梁宣看着看着,喉头滚动,竟有些暗暗犯恶心。他想起霜朝丘的脸上,那一道道疤痕凹凸不平,也真难为这美女蛇如何能亲的下去。
霜朝丘低声冷冷反问了一句:“真正的雪族人?呵……”
他想起了自己的家族。那个因为祖先——雪族圣女与中原外族罪人私自交合,而产生的混血儿。他们也永远无法获得真正雪族人的身份。
“你冷笑什么?怎么,觉得我拿你没办法了,是么?”瑕竟扳起霜朝丘的脸。强迫他望着自己。
霜朝丘淡淡的回视她。“你永远也成不了真正的雪族人。”
瑕竟蛾眉跳了几跳,忽然哼了一声。一个转身,便玉体流转,哗的坐入霜朝丘身下的水盆中。她周身□□,又沾露带雨,此情此景,连窗外观看的罗人行都有些动容。
“你以为,我没有办法了么?”瑕竟娇笑道。纤手斜斜伸出,够到霜朝丘身后的檀木花桌。那有一枚小瓷瓶。“你知道,我们血昆仑的摩罗尊者,是如何获得这‘噬功大法’的?”
霜朝丘不答,只是眼神忽然发紧,定定注视着她。
“当初,尊者从雪族人那里捕获了两个雪族女子。——她们的血脉可是纯正的很啊。开始两个皆不听话,脾气暴躁的很。后来有一个倒还罢了,十分顺从;另一个却始终不肯。尊者便用了此法。”她朝着霜朝丘亮了亮那只瓶子,大约有杨桃般大小。
霜朝丘果然神情越来越紧张。唇齿有些微的发抖。“那两个雪族女子,如今是怎样了?”
瑕竟轻轻一笑,并不回答。“你知道这是什么?这是西域传来的合欢秘药。只消一点点,混合入酒水中,哪怕你是石头人,也不怕你不动心。”她轻轻旋开瓶盖,竟想要将瓶中的液体倒入水盆里。
梁宣知道就在此刻了。若迟得一时,只怕后患无穷。
空中一根细密的针,骤然从窗外射入。瑕竟手腕吃痛,当即甩脱,那秘药小瓶便接着被另一根针刺倒,撞飞跌出水盆几步远。
瑕竟眼睛跳了跳,大喝一声,从水盆中跃出,带起一串水花,另一手却早已裹起退下的衣衫,轻轻披在身上。下一秒,梁宣和处惠的剑已经迎头赶上;瑕竟以一敌二,红袖翻飞,娇叱出口,掌中呼呼生风,噬功大法已经使将出来。罗人行瞅准时机,攻她下盘。
梁宣只是冷笑,便也使出噬功大法来,真气汹涌,将房中的水盆震得札札作响。瑕竟脸上变色,倒退出去,攀住房梁:“原来是阁下!”
“来,咱们比划比划?”梁宣一跃而起;瑕竟红影一闪,如蝙蝠般倏忽飞出,绕梁而走,轻功也确是高绝。罗人行和处惠也已赶上,处惠大叫一声“妖女!还我师姐来!”,一剑劈向房梁,那房梁咔嚓断裂,摇摇欲坠;瑕竟一脚踢开,都被罗人行以长刀划开。另一边,梁宣早已等好。
梁宣仅一人,便胜过瑕竟;更何况她还正在周期性的疗伤当中,此刻还有处惠和罗人行作帮手?瑕竟不慌不忙,骤然伏低,滚落地板,躲藏在霜朝丘的刑架之后;梁宣暗叫不好,心知她要以霜朝丘作威胁,迅速出手;暗镖飞出,瑕竟果然躲开,梁宣迎着跃过去;却见瑕竟两袖飞出,一边一条,各自缠住处惠和罗人行,另一边腰身摆了摆,撞着身后一段床上垂下的红绫;红绫一动,便发出玲玲的响声,霎时间周围房舍中的响声四起。
梁宣知道她在通知众人,急忙抽出龙吟剑来,瑕竟还招,以红袖沾水迎向梁宣;梁宣不闪不避,忽然觉得空中有淡淡的恶臭:“尸毒!”
原来六杀早就知道梁宣以及雪族人的噬功大法远高于自己,因此备好了尸毒,以便应对。梁宣心头隐隐发冷,有些后悔自己托大;倒退回去数步,拍打身上被飞溅的尸毒——方才这水盆中还是水,怎么瑕竟一沾袖的功夫,就变成了尸毒?
“来呀,小冤家。看你长得也很英俊呀,不如从了姑奶奶我?”瑕竟嘻嘻笑。
梁宣脸色微微泛红,耳畔听得房子周围的呼喊声骤然而起——六杀的人终于都到了。“二位!下手!”他招呼罗人行和处惠,他们非雪族血脉,对尸毒并不惧怕。
罗人行和处惠从两侧攻击瑕竟——他们二人合力,却堪堪只能和瑕竟打成平手;梁宣心中一动,想起还泡在尸毒中的霜朝丘,挥剑砍断了他刑架上的铁索。将霜朝丘扶起,感觉他身子软绵绵,却暗暗有一股力道,只是低着头,神色凄苦。
梁宣还没来得及同他说上一句话,那边六杀的其余人已经到了。侧方的内门轰隆一声洞开,红影如鬼魅,沾着雪灵兰的香气,六杀之首的迟光,已经闻风杀出!
“阁下功力非凡,何不加入我们血昆仑,共谋大事?”迟光认出了梁宣。
梁宣冷笑了几声,“先将我们的人放出来,再谈这些不迟。”龙吟剑又紧追不舍。当下梁宣独自应对迟光;罗人行、处惠二人同斗瑕竟。但是瑕竟武功高,罗、处二人渐渐力有未逮;于是梁宣不得不同时兼顾两头。那迟光武功虽然高,却也处于邪功的反噬阶段,并未完全恢复,本来弱于梁宣一筹;但梁宣方才被尸毒所伤,又颇忌惮。因此二人竟成均势。
与此同时,仙人峰顶响起急促的铃声,震动天坑四周。崖下四壁,孔穴中潜伏的六杀子弟们被惊动,火光闪烁,如同潮水般向仙人峰上涌。梁宣等人带的几个,眼看不足以应对。梁宣一剑砍出,迟光躲避不及,只被削了半截红衣。而梁宣自己,却觉得丹田已经隐约作痛。这血昆仑的尸毒,对他来说果然是致命的武器。更何况他还要时时顾着霜朝丘与罗、处二人,更加捉襟见肘。
忽听一声大喝,自身边传出,那霜朝丘竟抬头睁目,眉须尽张,跳出去立在当地。一个恒山派弟子看的分明,忙抛过地上的残剑来。霜朝丘接剑便出手,身形迅疾,剑影飘忽,哪里是方才的孤弱模样?——原来他一直在潜伏示弱,并不出手!
梁宣大喜,有了霜朝丘的帮助,迟光和瑕竟果然渐渐受掣。龙吟剑追的瑕竟步步紧退,“师姐!”瑕竟终于有了丝惶恐。迟光赶来相救,又被霜朝丘截断,一剑砍中旁边的衣橱。
梁宣觉得自己的人马不足以应对峰外的六杀子弟,但却不见他们攻入。这是怎么回事?
正在思量,却见那衣橱被砍断后,内中竟突现一个牢笼!光火照入,其中分明囚禁了一个人!这人长发挽起,但身上颇为狼藉,瞧身形是个女子。霜朝丘也发现了自己一剑砍出来个人,以为是芥子公主或女儿幻夜,有些激动,上前去看,那边迟光已经补上一剑;霜朝丘躲避开来,被梁宣化解,但听得咔嚓剑声交叠,迟光被震得倒退数步。
梁宣转头去看那牢笼中的女子,这一看大惊非同小可,灯光下那一张美丽凄楚的面,横数道污痕,正是数月不见的李闻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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