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吹箫(10)(2 / 2)
那妇人头垂得更低,停了片刻一扭身出去了。
老太太估计是上了年纪记性不大好,把方才年轻妇人进来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乡下地方没什么好东西,添两双筷子而已,哪用得上这么些银子……这一颗得有五两吧……五两,哎哟,那得是多少个铜板……俺儿子辛辛苦苦一年也攒不上这么些,你们给的太多啦……”
老太太说得是方言,口齿也不甚清晰,宣平帝先没听懂,这第二遍半蒙半猜才听了个大概,“老太太,刚那个是您儿媳妇?”
“是啊,”老太太咧着嘴笑:“嫁给俺儿子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那小子皮实得很,才七岁就满山遍野地跑,野到这会儿都没回家。”老太太嘴上嫌弃,耷拉着皮褶子的眼睛却亮了许多。
这一整句话宣平帝只听懂了“小子”“七岁”和“没回家”,但这已经足够让他心中一沉,农户家的孩子从小都是听着狼吃小孩的故事长大的,狼不一定真有,但晚归一顿竹笋炒肉基本跑不了,所以孩子们是断不敢天擦黑还不回家。
他向外扫了眼,院子侧面是两间挤挤挨挨的厨房和柴房,一角搭着猪圈和鸡棚,厨房顶上飘着炊烟,似乎安静的有些过头:“老太太,您儿子呢?”
“下地去啦,”老太太说着往外抻了抻脖子,嘀咕着:“怎么还不回?莫不是捉那皮小子去了?”
宣平帝不动声色地递给于和一个眼神,人老成精的太监总管会意,扯着笑往厨房去了。
然而还没等他走到,年轻妇人已经端着一屉子杂面馒头出来了,她瞧见两位男客中年长的那位走过来,慌忙垂下头,嗫嚅道:“就、就好的……您去屋里等吧。”
于和只笑:“我给你搭把手吧,一个人准备一大家子的饭食不容易。”
“不!”那妇人端着屉子的手紧了紧,似乎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大,忙又解释了两句:“不、不用,厨房小,转不开身,我、我一个人就行。”
于和面色不变,笑眯眯伸手接屉子:“那你去忙,我帮你送屋里。”
年轻妇人稍一犹豫,松了手,眼睛却黏在那屉子上,直到于和进了正屋,才绞着手转回厨房。
于和带着热腾腾的馒头进了屋,老太太就说:“你们先吃,俺去拿腌菜,自家做的,可好吃。”
老太太进去里屋,于和抓个馒头掰开闻了闻,食指在桌上轻敲了两下,这是东厂的暗语,不同手指敲得次数不一样所代表的意思也不同,食指两下指的是馒头里有迷药,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遇上了,十有八九是把他们当成了肥羊,宣平帝心里哂笑,拿起馒头咬了一口……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在厨房里瞧不见正屋的情况,年轻妇人又紧张地转了两圈,实在等不住,端了碗稀粥往主屋里去,盈盈烛火间,木桌旁的三个人安安静静地趴在桌上,似是睡着了,妇人一慌,瓷碗摔成了八瓣,鞋面顿时湿了半截,她却像腿也被泡软了似的跌跌撞撞跑到老太太身边,仓皇地唤了几声“阿娘”。
她的阿娘自然是没有回应,年轻妇人眼泪簌簌直掉,她踉跄着跑回院子里,扑通一声跪在柴房门口,哭噎道:“好了,都、都按你们说得做了,求你们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呜呜……”
歪歪斜斜的木门被拉开,两个壮汉从柴房里走出来,“算你识趣,你儿子跟男人都在柴房里躺着,药效过了自然会醒。”
年轻妇人面上一松,头也不回地扑进了柴房里,两个壮汉不做停留,直接朝院门走去,只在路过主屋时往里瞧了眼,似在确认人都迷倒了。
脚步声近了又远去,伏倒在桌上的宣平帝略略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老爷,”于和抬起头朝外飞快地望了眼,悄声道:“他们走了。”
这时,不远处响起一声爆竹炸开的声音,宣平帝猛然回首,正看见一朵白灿灿的烟花盛开在夜空中。
穷乡僻壤,又不逢年过节,怎么还有人浪费闲钱点烟花……“坏了!”宣平帝猛地跃起,脚下一点冲了出去。
于和一惊,追出去:“老爷怎么了?”
宣平帝心急火燎地奔出小院,咬牙切齿地蹦出几个字:“这是信号烟花!快叫人!”
于和脚步一顿,从怀里掏出一根小木筒,一拉引线,又一朵烟花在空中炸开,不过这朵花却是亮红色的,用来召集藏匿在附近的锦衣卫,这时太监总管才恍然明白了宣平帝的意思,信号烟花通常有两种含义,一种是他们这样集合人准备干群架,另一种,则是广而告之:兄弟们,事成了,撤。
想到方才宣平帝暴怒狂躁的脸色,于和心里一凉,小公主,你可万万不能有事啊!不然老奴这脑袋得拧下来给陛下当球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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