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岁月（2 / 2）

林商岩思虑未定，“哗啦”一声，一注水龙从小乌龟的嘴里喷出，炙热温和的水兜头向林商岩淋下，显然小乌龟得到了启示，知道林商岩要的是水，便欢乐地喷出刚刚汲取的温泉水，得意洋洋地一连喷注了几次，将林商岩淋成落汤鸡不说，惧怕雄黄气味的小红蛇惨叫着，死命地往石缝最深处钻去。

“咳咳！”林商岩被滚热的温泉水打得站立不稳，无奈地看着狼狈的自己，他的上衣早就在扑灭雪林山火的时候报销了，那双棉质的拖鞋也不知遗落到了哪儿，赤|裸着双脚，只剩一条脏兮兮的睡裤，正湿漉漉地贴着他的身体，让他非常的不舒服。

“行了！”林商岩制止道，无奈根本无法把意思传达给始作俑者，只好迎着小乌龟制造的温泉雨爬到了洞口里，张眼望去，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外头还是白茫茫的林原山雪，鹅毛一般的雪花正飘飘扬扬地点缀着皑皑雪林。

他打了个寒颤，洞穴之外是天寒地冻，洞穴之内，怎么就成了热不可耐的盛夏了呢？

可无论如何，不远处的雪还是引起了林商岩强烈的焦渴意识，他连爬带滚地扑向雪地上，抓起一把雪便往嘴里塞，冰冷的雪块像冷刀子戳着他的口腔，牙龈因为突然的骤冷而开始收缩，便是如此，他还是疯狂地吞咽了几口雪块，直到胃里的凉意填满了胸口，他才活了过来，吐出一口带血的雪末冰屑。

“啊！”尾随而出的小乌龟不明所以地看着林商岩狼吞虎咽起雪，他狐疑地歪着头，也学着他抓起了一把雪塞入嘴里，立刻耷拉着脑袋吐了出来，眉头紧紧皱着，心里嫌弃道：“没有灵气，不好吃！”

解了渴，林商岩抱起小乌龟想躲回岩洞里避寒，呼呼的风声里，却送来了潺潺的细流声，排除幻听的可能，林商岩顺着浓郁的雄黄味，转过了怪石嵯峨的石碓，眼前赫然呈现出了一处天然的温泉池，池内烟雾沸腾萦绕，光滑的石缝中，汩汩溢出滚烫水流，竟是一泓流动的泉眼。

小乌龟兴高采烈地爬下了林商岩的怀里，飞快地奔向那处天然温泉池里，快乐地潜入泉底，再上来时，那泓清澈的温泉池已经降低了水位，不用问都知道是谁把水汲走的了。

林商岩惊异地看着四周，莽莽的雪林里，除了风雪，见不到一处人家，难道先前他判断错了！这里不是长白山脚下，他压根还没离开长白山雪林，小乌龟找到了流经山脚的温泉源头，把他安置在温泉源头的岩洞旁，难怪岩洞内热得滴汗，岩洞外又冷得窒息，简直一个酷暑，一个严冬，两个极端的温度差在这里呈现得淋漓尽致。

刚刚被小乌龟的温泉喷湿了一身，裤子湿漉漉地紧贴在身上，这会儿又被风雪侵入，林商岩打了个冷颤，不由得也跟着小乌龟跨入了温泉池里，一边泡澡，一边冲洗脏兮兮的睡裤和内裤，想着长白山脚下的村子人家可能正用着他俩的泡澡水，林商岩揉了揉鼻子，嘴边莫名地挂起一丝恶劣的笑意。

湿漉漉的睡裤裤袋里似乎放着什么东西，林商岩搜了出来，才发现是他从黑木桩那里偷来的黄旧小本子，小本子太小又太薄，只有掌心般大，塞在裤兜里，浸了水，里头的符号竟然没有褪糊。

林商岩心里一动，招过小乌龟，将其中一本黄旧的本子贴上它的额头，可惜本子没有消失，大概并没有像黑木桩那样消化了书本，他有点泄气，难道真的要掌握了什么口诀，才可以使用这些东西？

他抬起头，不知道那只黑木桩有没有透过铜镜在观摩小乌龟，不过想到黑木桩年老体迈，已经进入了老年痴呆症的行列，这会儿可能又陷入沉睡里了，没有人叫醒他，他哪还会惦记起他的主人呢？

林商岩正在出神时，小乌龟滴溜溜的眼珠儿瞬也不瞬地盯着他手里的小本子，猛地抢过了小本子，一把塞进了嘴里，稍稍咀嚼了一下，竟然把它们全都吞进肚子里去了！

“你！”林商岩想要阻拦时，小乌龟已经潜入了温泉底里，一下子泅到另一头，正快乐地喷着水柱而玩了。

心里虽然有点惋惜，那本子可是从什么星域五次元芥子空间里带出来的东西，怎么说也是无价之宝吧，小乌龟倒好，一口就吞下了这么多的无价之宝，也不知道会不会不经消化就直接拉了出来，要是这样的话，洗一洗再卖给别人，大概还能卖不少的钱的吧……

林商岩被自己的念想恶心了一把，继而想到反正芥子空间里的所有物原本就是属于小乌龟的，他是要吃了，要撕了，要毁了，要送给人了，还是放着继续做古董了，也都是他高兴怎样就怎样，哪儿轮得到他心疼惋惜了？

林商岩到底不是个豁达的人，尤其经历了五年穷困潦倒的末世，重活一次，他几乎得了一种叫做“屯粮”的癖好了，见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总会在心里把它们折算成人民|币，然后估算着这些人民|币可以购买多少粮食米面，所屯的食物够几个人吃，能吃多少年……

由于介怀了小乌龟的暴殄天物，林商岩对小乌龟有点横挑鼻子竖挑眼，夜间一起取暖睡觉的时候，也背着他，不愿意看到他了。

却不知道他身后的小乌龟睁着绿幽幽的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开始结痂的背后，像要盯出几个窟窿来似的。只有盘踞在林商岩耳瓣休息的小红蛇僵硬着身子，尽量让自己趴伏得更低，几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次日醒来，洞穴外依旧大雪纷飞，洞外的雪越积越厚，林商岩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无奈地缩回洞内，小乌龟不知去向，大概是去泡温泉了吧，只有那条小红蛇在岩壁下咬着一条蜈蚣玩耍。

那是一条紫黑色有着尾指般大小的蜈蚣，百足之虫痛苦地翻滚着身子，显然已经被小红蛇啮咬了一口，正要死不活地苟延残喘。

林商岩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往周围扫了一眼，还好没有再见到别的蜈蚣，他就奇怪了，雪原外头现在至少零下二三十的温度，这些五毒之虫怎么还不冬眠？不冬眠也就罢了，还专门往带着雄黄气味的泉源洞穴里钻？这跟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况且这里还有恃强凌弱的小乌龟，难道雪原上的五毒之虫，都是欠虐的体质？

他却是不知，这条大蜈蚣是小红蛇外出寻觅回来当食物的，这会儿见林商岩醒了，高高兴兴地把濒临死亡的大蜈蚣衔来，放在林商岩的脚下，高高昂着三角形的火焰头颅，扭着红彤彤的身子像在跳着什么舞蹈，一副求表扬求爱抚的模样……

这是要把它的食物上供给自己吗？

林商岩咽了咽唾沫，肚子传来敲鼓一样的腹鸣声，昨天泡完温泉之后，剩下不多的人参就被一人一乌龟一蛇给分吃完了，林商岩以为好歹能撑过三两天，等雪停了，再顺着温泉的水流往下走，肯定就能回到长白山那座有温泉浴的小山村，到时候取回了储物袋，他就算是得救了！

可是现在……

他看了看慢慢僵硬的蜈蚣尸首发着呆，这只百足之虫死了果然还没僵硬，手手脚脚还在痉挛着，看着很恶心，即便林商岩不挑食物，可对着蜈蚣，真的难以下咽啊！

“不……你吃吧……”林商岩摇着头，用一块小砾石挑起蜈蚣放在小红蛇的嘴边，示意它吃掉。

小红蛇稍微通灵性，听懂林商岩的意思，欢欢乐乐地在原地上扭了几扭，大概是餐前的祈祷模式，随后便将那条紫黑的大蜈蚣吞了下去。

看着它进食，林商岩更饿了。

由于大雪封山，林商岩无法下山，只能困囿在泉源旁的洞穴里，如此不知过去多少天，这一天终于放了晴，远处山峰上笼罩着绚烂的七彩阳光，空气里依稀漂浮着春意黯然的湿润。

原本思量着要下山的林商岩突然发现积雪里有东西在移动，他揉了揉眼睛，确定看到了一只出来觅食的雪兔，当即兴奋得无以复加，招来了正戏耍小红蛇的小乌龟，指着远处的雪兔，有气无力地道：“抓……抓它过来……”他做了个吃的动作，这几天，闲得无聊的他开始教小乌龟简单的手语，这小东西虽然兽性不改，但天赋极高，林商岩耐心训练下来，还是略见成效的。

小乌龟看看远处蹦跶的肥肥雪兔，又看看林商岩拍着干瘪瘪的肚子，做着吃饭的动作，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嗖”一声窜了出去，等林商岩定睛看去时，小乌龟已经“呼哧呼哧”地往回跑，嘴巴一吐，就吐出刚刚抓到的那只鲜活的肥兔了。

林商岩眼冒绿光，差点抓起这只大肥兔就活剥生吃了起来，他咽着唾沫，示意小乌龟结束了肥兔的性命，随后剥下了肥兔的皮，在温泉上冲洗了一下，便放在砾石之上，再示意小乌龟喷出火来烧烤。

这些简单的指令，小乌龟都能听得懂，嘴里跳动着一簇小小的火苗，开始烤起兔肉来。

等到香气四溢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林商岩翻着兔肉，一边指挥小乌龟喷火，一边吞咽着口水，虽然没有调料可以搭配，虽然小乌龟把握的火势不怎么到位，已经烧焦了好几处肉了，可难得的是小乌龟也没有嫌累赘，守在他旁边陪着他一起烤起兔肉，那条小红蛇也闻到了又香又焦的肉味，也来了食欲，可它怕小乌龟，也怕火，只能游走在林商岩的身后，等待着他投喂的时刻。

兔肉烤好了之后，林商岩先嘉奖一大块靠得油金发亮的腿肉给小乌龟吃，可惜他只含了一下，便嫌弃地吐了出来，大手一拍，把腿肉扫飞出洞外，那条小红蛇见状，赶忙窜出门外，叼起被丢弃的腿肉，三两下就吞进肚子里了。

林商岩本来想给小红蛇投喂一块兔前腿肉的，见小乌龟先给它投喂了，心想小乌龟果然很恶劣，虐完小红蛇，又给它投喂食物，十足十的打完鞭子再就给一颗糖的做法。

吃饱喝足之后，林商岩打算下山，可没走多少路，他又折了回来，没有御寒的衣物，小乌龟也不懂他要下山的意思，根本无法抵达山脚下。

山中无岁月，如此不知又在洞穴里过去多少天，林商岩每天除了让小乌龟去猎食雪兔之外，还尝试让小乌龟知道下山的意思，可惜没有参考物，小乌龟依旧一知半解，不知他比划的手势是什么意思。

只有那条小红蛇吃了睡，睡了吃，除了偶尔被小乌龟抓去戏耍之外，就数它活得最滋润了，甚至还在石缝下脱了一层红艳的蛇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