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1 / 2)
目送直升飞机远去的身影, 跌坐在地的林商庆心里空空落落的, 像被谁在心扉上不经意地挖了一个无底洞, 里头漆黑一片,没有了世间最温暖的色彩。
直到林商岩出现在她的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林商庆的目光却定格在林商岩披着的那件长外套, 它修长、宽大、温暖,两个多月前,陪她一起回老家的乐前川,就曾经将这件长外套披在她的身上,那辆从Y市直达上尧镇老家的出租车整整开了四五个小时, 林商庆却恨不得这条路可以绵延没有尽头。
乐前川, 这个极具魔咒的名字, 林商庆从入学的第一天,就知道这个人。
他是这所高校的风云人物,每一个初遇他的女生,都会被他不凡的俊颜和特有的气质虏获, 不知不觉中,就丢失一颗怀春萌动的芳心。
林商庆也不例外,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什么沦陷在乐前川温文儒雅的言行举止里,然而她只敢站在远远的地方偷偷打量他, 注视他,仰望他, 林荫、食堂、图书馆、棋苑馆、篮球场、演讲比赛的讲台上, 乃至摄影社的会议上。
林商庆唯一的爱好, 就是摄影,她勤工俭学,还接了两个家教,哥哥寄给她的钱也存着,只为还那部备受专业摄影师追捧的照相机的钱。
就是这一部她非常喜欢的照相机,还抓拍了不少乐前川的身影。
原以为,她会这样默默地关注着他,直到他毕业,直到她离校,两条原本没有交集的平行线,从此天南地北,再无相见,她只在珍藏相册的影集中,偷偷回味青涩的初恋芬芳,温柔的抚摸泛黄的照片上那张英俊无俦的面容。
可是这个学期,乐前川突然加入了摄影社,还组织了好几次户外活动,将社员的作品推荐给了好几家有名的报社杂刊,甚至拉了个摄影比赛的赞助,为摄影社谋取了许多的福利。
林商庆知道自己无可救药地沦陷了,沦陷在他的文质彬彬又善解人意之上,好几次户外活动,虽然只是跟乐前川同坐一排的大巴座位上,然而一抬头,乐前川的侧容就放大在眼前,那么的帅气、阳光、随和,似乎感应到了她的偷窥,他朝她微微一笑,林商庆羞红一张脸,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像沐浴在春和景明里作茧自缚的飞蛾。
所以当乐前川知道她家里出了事,提出送她回家的时候,林商庆以为自己是那只破茧成蝶的幸运儿。
林商庆记得乐前川跟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可是每一句话,都似乎跟哥哥都有着密切的相关。
乐前川跟她说的第一句话:“这张照片拍摄得不错,一般的独生子女,很少会拍这样的内容。”
“我不算是独生子女,我还有个哥哥!”
“不算?”
“嗯!在我之前,爸爸妈妈还领养了一个,我有一个哥哥!”
“哦?你的哥哥是领养的?你父母真善心!难怪你要做家教了,是家里有两个上学的吧?你哥哥也在帝都读书吗?”
“我的哥哥已经毕业啦,他现在从事……”
原以为是相谈甚欢,林商庆细细一想,每一次的相谈甚欢,都与哥哥牵扯不休。
诸如林父打了一通电话,告诉她林商岩偷走了他的存折,林商庆接电话的时候,旁边恰巧站着乐前川。
偷存折?哥哥每个月将半个月的工资都寄给她,怎么会去偷父亲的存折?
不知是因为对林商岩做出这么不可理喻的事情,还是她第一次遇上这么匪夷所思的棘手之事,她惊慌不安,束手无策,乐前川一问,她便毫无戒心地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你哥哥是遇上什么急事吧?”乐前川安慰的说。
“我害怕哥哥做了什么错事……”
“你打电话问问他。”乐前川提议。
于是她打了好多通电话给林商岩,可是电话陷入忙音,最后不在服务区。
“这样吧,我叫人帮你查查你哥哥的去向,嗯,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还可以在你的手机上安装一个软件,只要是你的哥哥打来的电话,三分钟以内,就能查到他所在的位置。”
那个时候的乐前川,俨然就是一座高大巍峨的高峰屏障,不管是风雪,还是酷寒,都阻挡在屏障之外,只将春暖花开呈现在她的面前。
林商庆记忆最为尤深的,是林商岩最后打给她的那一通电话。
哥哥承认犯了错事,可是找到了两个证人,请求她请假回家接待两个对哥哥的证词起到关键作用的证人,然而那个时候正值考试周,她还有几门功课没开考,再拼搏三两天,就可以考完放假回家了。
她不是不在意哥哥的事,可她也有自己的小思量,挂科可以重考,这倒是无所谓,可是挂科会影响保研的名额,这弥足珍贵的机遇,不是人人都可以拥有的。
林商庆犹豫了,哥哥的前途,和自己的前景放在一个天平上一秤,左右摇摆中,她偏向于成全自己的天秤。
可是乐前川竟然提出了陪她回一趟上尧镇的请求,那个时候的林商庆以为置身在梦见中,周围芬香弥漫,彩鸟成对,依稀看到了丘比特射出了的粉红爱情箭,将她和他紧紧地拴在了一起。
懵懵懂懂的答应了乐前川的请求,又懵懵懂懂的随着他坐上了飞往Y市的飞机,再懵懵懂懂的辗转几趟车回到了故乡,踏上了故乡坚实的土地,见到了至亲的父母,她还没从漂浮羞躁的世界走去来。
她介绍乐前川给父母认识的时候,甚至羞于开口。
“你们好,我是庆庆的校友,陪她回来走走,顺便采采风。”乐前川丝毫没有困窘之色,仍旧彬彬有礼地跟父母如此的自我介绍。
校友,不是男朋友。
林商庆说不出的失落、烦躁、气恼和羞惭。
她是一个传统的女孩,对待魂牵梦绕的爱情,是抱着神圣不可侵犯的态度向往着、憧憬着,渴望一个骑着白马的王子出现在她的面前,然后伸出手,将她拉上了白马,再之后,牵着她的手进了教堂,将一枚刻着她和他名字的戒指,套在彼此的无名指上,从中过着所有童话同样结局的生活。
可是现在,乐前川都骑着白马将她带到了家门口了,他却对父母说,他是她的校友。
既然是校友,他就不该靠她太近,甚至走入她的生活。
然而林商庆做不到埋怨和愤恨,或许是现在的她还不够完美,不够出色,不够挽住乐前川的目光。
所以当她不经意之间,听到了乐前川跟他哥哥的通话,才明白原来乐前川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接近她。
那是一通汇报近况的电话,可是渐渐的,谈话似乎有什么不对了。
“哥,您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
“哥,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倒是您,上次明明可以在湗城抓到他的,您的部下是不是该请辞了?我看他的照片,也不像是一个狡诈的人啊!”
“不知道他玩什么把戏,不过,那对从银市来的夫妻似乎也是毫不知情,不管我怎么套问,怎么引导,那对夫妻也是十问九不知。”
“我知道,我会跟您保持联系的……是,是,我记住了,如果他带回了怪物,会远离它的,也会第一司机向您汇报的,满意了吧?”
原来从不交集的两道平行线,是因为哥哥林商岩这个交点,她跟他,才有了这么多的交集。
得知真相的林商庆一时不知所措,她应该呵斥他,诘问他,或者驱赶他,最好从此再也不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可是,她做不到,就连一个白眼,她都无法违背心意的丢给他。
直到林商岩回家。
林商岩突然出现在别墅门口时,林商庆惊喜交集,内心却更加的彷徨和无助,扑在哥哥的怀中的那一刻,愧疚感深深地笼罩在她的身上。
她带回来的人,是对哥哥不利的人。
可是她无法告诉哥哥实情,哥哥要是知道了,会驱赶他离开的吧?外头危险重重,每个角落都隐藏着无数的怪物,乐前川怎么能应对得了?
然而她还没替乐前川担心完,哥哥带回来的一个恶女人,几乎要了她的命。
胸口被刺穿的那一刻,很痛,浑身所以的神经痛感都集中在了伤口中,林商庆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泪眼婆娑中,她的目光透过了焦急的父母落在了同样焦急的乐前川的脸上,原来,自己痛了,他也是会痛的……
那如果自己死了,他是不是会陪自己殉情?
林商庆不知道那个恶女人为什么会伤害她,可是就在那一刻,她真的很感激云爱俪,起码让她看到了乐前川在为她的伤而痛。
可是,哥哥赶来了,她还记得当时的哥哥脸无血色,好像受伤的是他似的,明明痛的人,是她才对啊……
然后,哥哥斩钉截铁的命令那个恶女人务必要救自己,只有林商庆知道,如果可以挽住乐前川的痛心和难过,就此死去,她也是无怨无悔的。
她恨擅作主张的哥哥,所以当她从疼痛中醒来后,对恶女人的恨,还不及哥哥的深。
林商庆也知道这样的自己很不对,她没有理由恨哥哥的,更没有理由怪哥哥,哥哥还是像从前那么的关心她,爱护她,甚至忍受着父母的辱骂,也要看一眼她。
即便不是亲哥哥,却跟亲人一样,将她护在心坎里,任是哪个女孩,都渴望有这么的一个善解人意的哥哥吧。
可是,哥哥唯一的不好,就是把乐前川所有的目光都吸引走了!
即便来看望休养中的自己,乐前川都会站在窗前,眺望院子里哥哥忙活的身影。
甚至有一次,父母正逼着哥哥将那个恶女人驱逐出门,乐前川却出现在病房门前,替哥哥解围,说什么吃饭了,还把手搭在哥哥的肩膀上。
那是多么刺眼的画面啊!
林商庆知道乐前川有洁癖,轻易不会跟人接触,跟人握手了,也会认认真真的洗干净手,好像对方的手上沾了一大堆的毒菌似的。
从Y市回上尧镇的路上,他把随身穿的那件长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林商庆以为,她是与众不同的!
然而事后林商庆才知道,这件长外套被乐前川洗了足有四五遍,才重新穿上的。
后来,因为要筹备物资,乐前川就没再穿这件长外套了,他常常跟着哥哥外出寻找粮食,似乎忘记了跟电话那头的人约定的时期,倒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在别墅长期住下来。
为此,林商庆不止一次的听到乐前川对着电话里头的人撒起了弥天大谎。
而电话里头的人,竟然蠢到没有觉察不对的地方!
每次看着他们将车上的物资传下来,再一样接一样递交着搬回别墅,尤其是乐前川手里的物资送到哥哥的手上时,林商庆的心就没由来的一阵疼痛,像一只饥饿的蛊虫,不断地蚕食自己的心脏。
原来所谓的洁癖,也是有选择性的!
尤其是看着乐前川不顾安危,亲自扒开沙土,将困在地层之下的林商岩从土堆里拔了出来,连指甲断裂了,也没有停止挖掘。
比老周还要积极。
林商庆看到乐前川一点也没有犹豫的将身上的那件长外套披在哥哥的身上,像天经地义似的,他冷,他给他取暖。
林商庆冷眼旁看着,一颗凋零的心,竟然开始麻木了。
直到看到乐前川亲自倒了矿泉水,替林商岩洗脸,再细细擦去他眼角的沙土,林商庆清楚的听到了心底里一个歇斯底里的怒吼在悲鸣。
为什么是哥哥?为什么哥哥不要的这一份殊荣,怎么就不能分给她?她哪一点不比哥哥好?到底是为什么!
“哥!”跌坐在地的林商庆呆呆怔怔地看着伸手要扶她的林商岩,眼里的泪水终于决堤似的,一滴又一滴地滚落下来,尤其是看到哥哥披着的那件长外套,心里的酸楚像长了牙齿一样啃噬她来不及盛放的爱情。
林商岩几乎立刻被妹妹的眼泪打败,伸出手,想帮她揩去脸颊上的泪痕,才发现手脏兮兮的全是灰尘泥土,他把小乌龟抱在怀中时,全身上下不可避免全占了曼陀罗粘稠的绿色毒液,又被轰炸的土堆埋过,如果不是被刨出来时,乐前川送来的水给他洗过脸,怕是谁也认不出他了。
林商岩不想弄脏林商庆,下意识的缩回手,脏兮兮的手在那件长大衣里来回擦拭了几下,想起乐前川说的林父情况有点麻烦,焦急地问:“庆庆,爸爸出了什么事了?”
那件原本干干净净又修长温暖的长外套,就这样被林商岩好不珍惜的践踏了。
“爸爸被大刘咬了……”或许是出于对林商岩的惩罚,林商庆双目蓄泪,捏着发紫的手心,话说得十分的直白。
大刘,就是别墅主人刘伯的大儿子,最近一直跟林商岩出任务找物质。
林商岩呆愣了一下,木木的看着她,一时不明白状况,林父……被大刘咬了?
老周接过了话,惭愧地道:“对不起,小林,都是我的错……”
原来那天他们从动保协会出来之后,他带着那头老牛,乐前川、林父、大刘和小刘一同赶往上尧镇。
那是小刘第一次出任务,他觉得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了,只带回一头老得嚼不动的老牛回去,实在太亏,太窝囊,太不像话了!尤其是林商岩竟然不同意将这头老得嚼不动的杀了做肉吃,明明别墅里已经养了一头牛牯了,况且现在也没有地可以耕了,他还要再养一头老牛,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
于是回去的路上,小刘不断的怂恿林父,两个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的话,间或还骂一骂林商岩,老周是异能者,又是星鼻鼹鼠,嗅觉、触觉和听觉十分的灵敏,将他们的话全部听进了耳朵,说实在的,老周虽然是个豁达的粗汉,偶尔也跟林父称兄道弟,可就是看不惯他动不动辱骂林商岩,明明这个儿子怎么看怎么顺眼嘛!他要是有这么一个儿子,还不是跟连家夫妻一样,将这么好的儿子宠得跟连二一样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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