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2 / 2）

听了这番话，叶宛大吃一惊。

还有这种事？她怎么完全没有印象。

她在宫中跳过惊鸿舞不假，但她印象中，是凌轩说想看她跳舞，她才勉为其难，学着已过世的宁妃娘娘、也就是凌峥鸣和飞扬母妃的样子，跳了一段惊鸿舞。

原来她竟是为了安抚丧母的凌峥鸣兄妹才跳的吗？年少的自己竟已这么爱心泛滥？

叶宛正自惊疑，就见飞扬举着酒杯，来到她和凌轩面前。

飞扬凝望着一脸事不关己的凌轩，双眼中写满毫不掩饰的爱慕之情：“凌轩哥哥，飞扬当时虽然年幼，却牢牢记得，在我绝望痛哭的时候，是你牵起了我的手，我求你给我跳惊鸿舞，你笑着说你不会跳但有人会跳。你笑得那般好看，仿佛画里走出的神仙。我那时候根本不懂什么是堂兄妹，只是决定，此生都要独占你的笑容。凌轩哥哥，飞扬敬你。”

呵，敢情飞扬公主就是这么死心塌地立下了要嫁给凌轩的志向。

叶宛不禁吃味。凌轩当时还牵了飞扬的手，冲飞扬笑得像个神仙，当着她这个未来娘子的面？那时她至少该有十岁了吧，发生这种事，她还能大度地跳舞，博“情敌”一笑，她怎么不信呢？

她接下飞扬手中的酒杯，撇了撇唇角：“公主殿下不必客气，大人有疾饮不了酒，殿下的心意，我替大人收下了。”

说着，她手腕一抖，酒杯中的酒全都洒在了地上：“敬逝去和注定得不到的一切。”

“好一个‘敬逝去和注定得不到的一切’，”凌峥鸣意有所指瞥了飞扬一眼，举杯向叶宛，“这杯酒敬姐姐，感谢姐姐过去对朕和皇妹的照拂，一曲惊鸿倾朕心，多年未敢忘。”

叶宛心惊：“举手之劳，陛下言重。”

眼前三人暗潮涌动，凌轩暗暗摇头。

他们三个都只记得自己想要记住的回忆，只有他，清清楚楚记得当年这事的始末。

凌峥鸣的母妃、已故的宁妃娘娘不得先帝宠爱，又为人平和处事低调，以至于鲜少有人记得，当年宁妃是以西凉国和亲公主的身份嫁到大周的。

宁妃嫁过来之后，西凉国君从未有来信问询或是派使臣前来探望，久而久之，先帝认定宁妃在西凉定是个不得宠的公主，又不喜宁妃的性子，便渐渐冷落了宁妃。

凌轩的父亲，前靖北王凌千魂，似与宁妃相熟。宁妃薨逝后，凌千魂特意嘱咐凌轩好生照拂年幼的凌峥鸣兄妹。宁妃忌辰那日，凌轩遵父命，带着叶宛前去宫中吊唁，九岁的凌峥鸣强忍悲痛没哭出来，六岁的小公主凌飞扬却哭个不停。

凌轩知他的宛宛最讨厌别人聒噪，公主再这么哭闹下去，宛宛定是要恼。于是牵住小公主的手，耐着性子安慰了几句，小公主居然得寸进尺，央他跳什么宁妃娘娘常跳的惊鸿舞。

他堂堂靖北王世子、纵横沙场七尺男儿，哪会儿跳什么劳什子舞蹈？

眼见宛宛一脸无聊、耐心正在耗尽的边缘，他灵机一动，状似无意和宛宛提了句，想看她跳舞，她跳得一定很好。其实他知道，别看宛宛好动，平日里却只喜舞刀弄棒，跳舞肯定没学过，仅有的学习机会，便是在宫中见过几次的宁妃的惊鸿舞。

果不其然，宛宛拼尽全力为他跳了一支惊鸿舞。当然没宁妃跳得优美，但只要是他的宛宛跳的，那便是极好极美的。他沉醉在她的舞姿中，当年浑然未察，凌峥鸣那小子就这么对宛宛上了心，更没想到，自己的无意之举，竟招来了飞扬公主这么多年的纠缠。

“皇兄，臣妹也敬你一杯酒。”飞扬又斟了杯酒，送到凌峥鸣面前，“祝皇兄诸事顺遂，千秋万载。”

“朕的皇妹是大姑娘了，”凌峥鸣欣慰地接过酒杯，“等皇妹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朕才真是诸事顺遂。”

“皇兄……”飞扬口中娇嗔，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凌峥鸣手中的酒杯。

待凌峥鸣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她才松了口气。

“臣妹还想多陪皇兄几年。”飞扬撒着娇，意有所指地看向叶宛，“皇兄为国事操劳，日理万机，后宫妃嫔不少，臣妹却知道，那些全都是娶来安抚朝臣的，没一个真正合皇兄的心意。有叶宛姐姐这样的知心人陪在皇兄身边，臣妹才能放心出嫁啊。”

叶宛目光一寒。

原来飞扬打的是这主意，想趁凌轩傻着，撺掇凌峥鸣来个强取豪夺，逼她入宫？

可惜，公主殿下的如意算盘恐怕要落空了。

叶宛深知，凌峥鸣倡导克己复礼，绝非重色之人。即使真的对她有些意思，即使凌轩如今傻了，只要凌轩还有恢复的可能，只要他还念着往日的情分和他身为君主的颜面，也断断不会强人所难，上演什么强娶民女的戏码，授人以话柄。

她将目光投向凌峥鸣，笃定他会对飞扬的话置之一笑。

凌峥鸣确实笑了，只是那笑是冲她而来，还带着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轻佻。

“叶宛姐姐作何这样看朕？莫非，与朕的皇妹不谋而合，想要做朕的知心人？甚妙，朕求之不得！”

叶宛睁大双眼，这凌峥鸣是怎么了？才一杯酒下肚就性格大变，莫非是大胜一局太过兴奋，被酒气迷了心窍？

“皇兄乃九五之尊天下之主，叶宛姐姐身为罪臣之女，能有幸得皇兄青睐嫁入后宫，必定是欢欣雀跃的。”飞扬继续添油加醋道，“择日不如撞日，皇兄何不颁下恩旨，赦免叶宛姐姐的奴籍，封她为妃？良辰美景，春宵苦短，臣妹还期盼着姐姐能早日为皇兄诞下皇嗣，为我皇家开枝散叶呢。”

“皇妹所言极是。”凌峥鸣眸内精光闪过，很快只余一片沉醉炽热，“是不能委屈了姐姐。朕后宫佳丽三千，又哪个比得上姐姐？便封姐姐为皇贵妃统领后宫，做朕的贤内助——”

“陛下！”见他越说越离谱，叶宛忍不住厉声将他打断，“民女，不愿入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