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首(2 / 2)
乍一见那妇人,纵使有心理准备,叶宛还是大吃一惊。
那妇人,简直与当年的师父一模一样。
并不是说容貌。孪生姐妹,容貌本就相似,没什么好吃惊的。
再说,眼前这位久居深宅的妇人江落雪虽然穿金戴玉,雍容华贵,精致厚重的妆容却掩不住一副愁容,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常年在外风吹日晒的师父,看上去要比眼前的江落雪年轻得多。单从容貌上看,二人倒真不像孪生姐妹。
真正令叶宛吃惊的,是江落雪的神情,那种从内到外散发出的绝望与厌世之感。七年前见到师父的时候,师父就是这般模样,尚不满三十岁已鬓生华发,对万事万物提不起半丝兴趣,仿若一生已了。
所以,成为江氏的继承人,当了常夫人又有何用?夺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终不会幸福,冥冥之中,自有报应。叶宛看着江落雪的方向,轻轻摇头。
厅内突然一阵喧哗,原是新任江南太守大人到了。大商人们纷纷围了上去,嘘寒问暖,觥筹交错,高谈阔论。
奇的是,太守都到了,这次宴会的主人,苏城商会会长,江氏商号的实际掌权人,常严常大老板仍未露面。
大老板架子倒不小。
叶宛不禁腹诽。
不过也对,这次宴会名义上是常严宴请新官上任的太守大人,实际上却是太守代替朝廷,表彰常严及苏城商会在这次苏城大疫中做出的“杰出贡献”。
“程大人!草民来迟了,莫怪。”常严姗姗来迟,面色红润,倒像来之前已喝了不少酒。
“常老板,哪里的话。本官替朝廷谢你还来不及呢,感谢常老板在这次苏城大疫之时,为国为民,慷慨解囊。来,本官先敬你一杯!”太守笑着举杯。
周围的大商人们纷纷附和,称赞常老板的“大善之举”。
听到他们的话,叶宛差点儿没把昨夜的饭菜都吐出来。
看来师父说得对,要出来混,她还差得远,至少她没办法明知常严发了笔国难财,还满脸堆笑地称赞他“为国为民,慷慨解囊”。
似乎感受到她的注视,常严突然望过来,冲身边人低语几句后,大步走了过来。
“什么风把长公主殿下吹来了?”常严皮笑肉不笑地问,“草民可不记得有邀请过殿下屈尊前来,这望仙楼区区小店,恐怕会怠慢了殿下玉驾。不如改日,草民再选个排场之地,好好款待殿下如何?”
常严刚刚一番云雨过后,头脑有些不清醒,心下还责怪望仙楼守卫不利,居然放了系舟堂的人进来,什么带面首的年轻姑娘,他待会儿定要轰出去。
可在进入大厅的前一刻,他猛然意识到叶宛这个名字,不就是身在苏城的当朝慧宛长公主的名讳吗?系舟堂虽在京城势大,但在江南一直很低调安分,最近就是有了这位长公主撑腰,才屡屡挑事,妄想击败根基深厚的江氏和他常严。
今夜长公主不请自来,必是来者不善。可他常严也不惧。一个黄毛丫头而已,管它什么公主神女,又不是真的皇族血脉,能翻得了什么风浪?是以,他打定主意,待会儿一见面,就要给叶宛来个下马威,让她知晓,这苏城到底是谁的地盘!
如今见到叶宛本人,果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长得比自己料想的还要貌美,身后那位面首更是姿容出众,这样的绣花枕头,常严向来看不起,便更存了轻视之心,连虚与委蛇都免了,直接不咸不淡地下逐客令。
“常老板这是不欢迎本公主咯?”叶宛明知故问。
“怎敢。”常严信口雌黄,“欢迎之至。只不过,今晚的宴席请的都是些无趣的商人,谈的话题殿下也不会感兴趣,草民是怕怠慢了殿下。”
“怎会呢?本公主是受友人邀请前来,如今正相谈甚欢。常老板这时候撵人,可是不给本公主面子?”叶宛笑看向同桌的两名男子。
常严面露错愕:“陈二爷、陈三爷?二位同殿下相熟?”
陈家的生意做得虽不算大,但毕竟是皇亲国戚,在江南一带还颇有些威望。
“我们二人是沾了家中小妹,啊不,如今该叫静贵妃娘娘的光,才能与长公主殿下相识。殿下博闻强识,于经商一道颇有见地,实在令人敬服。”思静的二堂兄应道。
“二爷过奖了。”叶宛笑应,“我还得向二爷、三爷多多请教才是。”
她也是不久前才得知,思静升了位分,如今贵为后宫第一人,实在是可喜可贺。思静的这两位堂兄是儒商出身,铮铮风骨,很不齿常严等人损人利己、大发国难财的所作所为,与叶宛算是一拍即合,这几日相处下来,都心生相逢恨晚之意。
“常老板,二爷都这么说了,你还一定要撵本公主走吗?”叶宛挑眉。
“殿下言重了,”静贵妃独得圣宠,陈家一时风光无两,常严总不能连陈家的面子都不顾,于是低头道,“夜还很长,望殿下能在此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呵,夜的确还很长。”叶宛轻笑,“本公主有预感,承常老板的吉言,这个夜晚,一定会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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