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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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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正好有一个身染疫病的病患,还请国师大人大显神通,出手相救。”男子摆了摆手,担架停在了国师面前。

周围的人包括皇帝凌峥鸣,一听这是病患,纷纷捂着口鼻张惶避让。

唯有国师和凌轩,站立原地,看向那偏胖男子和病患。

国师打量了病患两眼:“此人我认识,没记错的话,他可是太师府的人。”

“没错。”凌轩点头,“他是我的贴身侍从,名叫裴武,前两日不遵我命令出府瞎逛,回来还被我以家法教训了一通。结果昨日就被发现染上了疫病。他虽不懂事,和我到底主仆一场,国师如果能救他一命,我私心里,将感激不尽。”

“既如此,我就权且一试。”国师应下。

“国师刚才不是说要做些准备吗?”凌轩反问。

“只救一个人的话,倒无须多做准备。”国师胸有成竹道。

国师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和一张符纸,喂裴武服下药丸,将符纸贴在他额上。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众人都屏息凝视,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偏胖男子上前替裴武诊了脉,面色一松:“国师果然高明。”

裴武面上的黧黑之色渐渐褪去,面色重新恢复成苍白中带着丝红润。深陷的眼眶也没那么吓人了。这些变化,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着,是以,在场亲眼所见的所有人,都不得不啧啧称奇。

终于,裴武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神迹!国师真的是活神仙!”人们惊呼。

躺在担架上的裴武发出了一声轻咳:“胖胖,麻烦扶我起来。”

“嗯,”偏胖男子,正是闾西,伸手将他扶起,“裴大人,你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裴武叹道,“我还以为这次死定了!”

周围有好心人上前提醒裴武:“喂,你还不赶快拜谢国师大人,以神术赐你新生。”

“对,瞧我这记性,是该感谢。”裴武懊恼地敲了敲脑袋,在闾西的搀扶下,迈着颤巍巍的步子来到国师面前,“国师大人,活神仙,我呸!”

裴武将一口卡在喉中许久的腥臭浓痰,直喷在了国师的脸上!

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闾西在心底默默佩服裴武的勇气,凌轩,却轻笑出声。

人群之外,叶宛也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她之前心底一直在责怪凌轩什么都瞒着她,连疫病这么大的事都不让她知道。可此刻,她大概猜到了凌轩的用意,也理解了他的一片苦心。他不敢让她知晓京城疫病的事,必是怕她冲动之下,再次动用体内蛊王的力量。因此,才会瞒着她,用他自己的方法,解决此事。

国师始料未及,被裴武一口痰喷了个正着。此刻当着众人的面,却要保持他世外高人的风度。

凌峥鸣上前几步,指着裴武怒骂:“太师府就是这样管教下人的?恩将仇报,以下犯上,来人啊,此人犯了欺君之罪,给朕拖下去斩了!”

“陛下,犯了欺君之罪,是国师,万旭!”裴武双膝跪地,大义凛然地指着国师控诉。

“你胡说八道什么?”凌峥鸣自然不信一介下人的话。

裴武以头抢地,高声道:“陛下容禀,草民原本万分景仰国师的神通,那日好不容易得见国师一面,于是鬼迷心窍,向国师透露了许多我家爷的私密之事。国师说有感于草民的虔诚,赐予草民仙丹一颗,还说这仙丹能保命延年,妙处无穷。后来草民被爷处以家法,挨不住疼,便偷偷服下了国师给的仙丹。谁知,这所谓的仙丹竟是致命的毒药,草民服下后,立刻全身发冷,满面黧黑,眼眶深陷,和草民之前见过的江南疫病患者一模一样!”

“陛下,臣确实曾给过这位小兄弟一枚丹药,但那是补身救命的仙药无疑。至于他所说的疫病,与臣的丹药无关。”国师沉声辩白。

“草民这几日都被关在太师府中,不可能平白染上疫病。国师说那丹药与疫病无关,那么请问国师,为何偏巧随身携带可以救治草民疫病的解药?只有下毒者,才会随身带着解药!要说国师不是疫病的始作俑者,打死草民,草民也不信!”裴武据理力争。

国师朝凌峥鸣一拜:“清者自清,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陛下,这人是太师的侍从,这件事根本就是是太师无中生有,想要诬陷臣!”

国师此话一出,在场的信众们纷纷群情激奋。也是啊,他们眼中,国师确实展现了神迹,治愈了裴武,而捡回一命的裴武非但不感恩戴德,还当众对国师无礼,甚至帮着太师诬陷天人,简直是亵渎神灵,其心当诛!

“请陛下还国师大人清白!”“请陛下严惩亵渎神灵之人!”人群挥臂高呼。

甚至还有人喊出了:“太师诬陷忠良,其罪当诛!诛奸邪,正天威!”

裴武看着眼前不明所以、跟着瞎起哄的愚昧人群,就如看见当初无药可救的自己,不住摇头。

“陛下,这并非是欲加之罪,陛下请看。”闾西略显笨拙地往地上一跪,抬起粗胖的手指,朝身后一指。

众人向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上百个满面黧黑、眼眶深陷的病患,正互相搀扶着,步履蹒跚地朝着道场而来。

“是疫病!”人们惊呼。

凌峥鸣瞳孔一缩,大骇:“快来人,将他们堵在外面,不准他们进来!”

“陛下请放心,他们得的,根本不是什么疫病,更不会传染给这里的任何人。”闾西言辞恳切,“他们都是本本分分的大周百姓,还请陛下听听他们要说的话。”

病患们都很自觉,并没有太靠近道场内的众人,只是远远地、一个接一个地跪拜在地。

他们一个个地报上了身家姓名,有的是京城人士,有的来自大周各州县,有贩夫走卒,有农民渔夫,也有读书和为官之人。

他们今天会跪在这里,即使身染疫病、饱受折磨、命悬一线也要来到这里,都是因为同一个原因。那便是,他们原本都是身体欠佳之人,曾经虔诚地笃信着国师会带给他们福祉与康健。他们得到国师的赐药,欣喜若狂,全心全意地感激命运的恩赐,以为可以从此摆脱旧疾,获得新生。结果,他们无一例外全部染上了可怕的疫病,半只脚彻底踏入了鬼门关。

听了他们的话,整个道场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一个人或许会撒谎,但一百个人呢?都说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他们没道理冒死前来诬陷国师。更何况,这些病患中的许多人,也曾和在场的信众们肩并肩一起朝拜过国师,他们互相间根本就认识。

有信众暗自松口气,幸亏自己没得到国师的赐药,否则此时跪在地上的,便会多了自己一个。不,说不定自己已经活活病死了,连跪在地上诉说冤屈的机会都没有。

有一个人这样想,就会有两个人、三个人……

就如当初信仰国师的那股无可阻遏的风潮一般,如今,信仰的崩塌也就在转瞬间,如飓风般势不可挡。

“骗子,凶手!”有人低咒出声。

“害人凶手,快拿出解药来救人!”更多人大声疾呼。

文武百官们纷纷跪地进言:“陛下,此案牵连甚广,还请从头审理此案,还这些患病百姓们一个公道,还整个大周一个真相。”

国师面色惨白,坚持不肯认罪:“陛下,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臣着实冤枉。”

凌峥鸣终于看明白了,这就是凌轩口中请他看的那场戏。他和国师辛苦筹谋,以为终于可以借天降异象之说,将太师击垮,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太师他自己就是这只黄雀。

如今,这道场之上,放眼望去尽是禁卫军和定远小侯爷的人,太师的势力占据绝对上风,国师无论是否真的有罪,都已经栽在了凌轩手里。不过幸好,太师还不敢明着造反,只要回到皇宫,他这个皇帝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识时务者为俊杰,凌峥鸣隐忍了这么多年,又怎会忍不了眼前一时。于是他看向凌轩,恭敬地请教:“太师觉得,该如何处置此事?”

凌轩笑着回答:“陛下问臣,臣难道还能动用私刑吗?自是要请国师大人,到刑部做做客,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清楚。”

国师万旭被带走的时候,路过凌轩身侧。凌轩本以为他会不服地争辩几句,或是自恃清高昂首挺胸地离去,谁料万旭却平静得很,看向凌轩的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

凌轩神色一冷。

这才是真正的挑衅。万旭是在提醒他,西凉大长公主就要来了,这场战争并没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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