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2 / 2）

叶宛掀开帘子，看着马车外熟悉的街景，叹道：“终于回来了。”

“活-乃-了。”奶声奶气的声音，鹦鹉学舌般学着她的腔调，却只学了个三成像，听上去甚是滑稽。

“笨。”这一声故作老成，还是奶气得很。

凌轩随手给了身边大儿子一记爆栗：“不准这样说妹妹。”

“我又没说错，芊芊她都快两岁了，话还说不清楚，真怀疑她是不是我的孪生妹妹。”小大人凌天开始日常质疑他和妹妹凌芊的兄妹关系。

叶宛在一旁凉凉开口：“天天啊，这就要问你自个儿了。在肚子里是不是总欺负妹妹，把妹妹给欺负笨了？”

“我？”凌天满脸无辜指着自己，半晌，叹了口气，“好吧。既然如此，以后我罩着她这个小傻瓜就是了。”

叶宛和凌轩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读到了，窃喜。

凌芊从叶宛腿上爬到了凌轩腿上，最后，乐滋滋地扑进了哥哥怀里，发出“咯咯咯咯”的笑声。

“笨蛋，是哥哥，我是你哥哥，知道不？”凌天一脸无奈地纠正她。

大儿子照顾小女儿，叶宛和凌轩夫妻俩乐得清闲，相互依偎在一处。

回来这一路上急着赶路，还要照顾孩子，两人都几日没同房了。凌轩的忍耐力，几乎已经到了极限。

“宛宛……”他在妻子耳边轻唤。

叶宛瞟了眼一双儿女，见天天正在耐心地教芊芊说话，便也放下心来，与凌轩靠得更近了些，小声道：“再忍忍，马上就要到家了。”

“好，我忍。”凌轩眸色深沉，低哑着嗓子道。

原来的太师府已经改换名字，成了如今的靖北王府。

凌轩现在可谓是无官一身轻，交出了军政大权，挂着个王爷的虚职，一年到头带着娇妻四处游历，鲜少在京城露面，倒也安了皇帝凌峥鸣的心。

这次凌轩和叶宛取道西凉，探望过西凉国主和贵为西凉王后的飞扬，本想一路向西，到龟兹、大宛，甚至更远的安息、罗马去游历一番。没想到，刚出西凉没多远，叶宛的肚子里突然多了个小家伙。

凌轩怕叶宛有个闪失，带她回到西凉待产。怀胎十月，一朝分娩，竟是一对小家伙，叶宛喜欢得不得了，亲自喂奶，亲自照顾，几乎完全没假手于人。

凌轩在一旁能帮就帮，甚是心疼自家娘子。

谁知叶宛自从除去了蛊王，非但没伤着身体，还功力大涨，体力更胜从前。别人带孩子都身心俱疲的，连凌轩都因几日未眠发了些牢骚，叶宛却，精神满满，乐此不疲。

凌轩心底瞬时升腾起危机感。他比叶宛长了七岁，如今叶宛年纪尚轻，他却已过而立之年，再过几年，他若是体力跟不上，宛宛还是这般生龙活虎，那岂不是……

那之后，西凉都城多了条美谈。

大周靖北王凌轩每日勤于练武，不避风雨。西凉勇士们纷纷慕名前去与靖北王比武，至今为止，未有人能够打破靖北王的全胜纪录。于是，靖北王成了无数西凉女子心目中的阿伦鲁，西凉的小情侣们吵个架都是同样的开头方式：“你瞧瞧人家靖北王，再瞧瞧你。”

真是高处不胜寒，实在无人能懂，状似无敌的靖北王心中的不安。

马车在靖北王府门口停下。

凌轩从回忆中晃过神来，拎着一双儿女下了马车，想再去接叶宛，叶宛却已自己跳了下来。

他轻笑：“看来不光我着急，娘子也很急迫嘛。”

“这个嘛，”叶宛冲他耳语，“你一会儿才知道。”

“王爷王妃回来了。”守门人欣喜地呼道。

“爷！宛主子！”裴武第一个冲了出来，“你们可回来了！”

闾西牵着个漂亮小姑娘跟在裴武身后：“师姐、师姐夫，恭喜你们，喜得贵子贵女！”

凌轩和叶宛的神色顿时有些奇怪。

叶宛笑着问：“阿西师弟怎么有空过来？听说你现在替师爹坐堂出诊，患者如云，可谓是一号难求。神医不是都很忙吗？”

闾西憨笑着搂住身边的小姑娘：“我要成亲了，媳妇儿她叫小蝶，就想给带来给师姐师姐夫瞅瞅。”

“好，真好。”叶宛点头，“来日方长，先恭喜你们啦。”

“哥，嫂子，快给我看看小侄子小侄女！”秀丽风风火火冲了出来。

后面冯元良一脸担忧地跟着：“秀丽，慢点儿，小心肚子。”

凌轩刚想问一句，这两人不好好在侯府呆着，这会儿跑回来凑什么热闹，听到冯元良的话，愣了愣：“你说什么？秀丽有身孕了？”

秀丽和冯元良幸福地对望一眼，同时笑了笑。

“好，真好。”凌轩不住点头，“妹婿你要好生照看我妹妹。秀丽，你也是的，都有身孕的人了，还这么莽莽撞撞的，从现在开始，走路要慢要稳，有什么不懂的，多向你嫂嫂请教。”

“是。”秀丽吐了吐舌头，上前将芊芊抱在了怀里。

“孩子也别抱了，小心踢着你。”凌轩又道。

“哥你真烦，嫂嫂当初怎么忍得了你？”秀丽抱怨。

叶宛轻笑着答道：“我可不用忍他，他那段日子乖得很，丝毫不敢惹我呢。”

秀丽看向冯元良：“听到了吧？”

“是，从现在起，都听媳妇儿的。”冯元良点头哈腰应道。

秀丽满意地点头：“这才乖。”

冯元良小声嘟囔了一句：“我明明一直都很乖。”

“小宛。”江落云的声音响起。

叶宛诧异转身，正看见江落云和归先生相携着走进了王府。

“师父怎么来了？你这刚出了月子，还得小心养护着。”

“符前说我可以出来走走，正巧听说你们今日进京，干脆过来看看。”

江落云目光温柔如水地看向归先生。归先生轻轻点头。

江落云年近四十才怀上头胎，归先生着紧得很，日夜小心照料着，诊都不出了。

初春时节，江落云终于分娩，母女俱安。归先生仍未敢松懈，月子里也是万分小心，是以，江落云产后身体恢复得极好，才出了月子，已与常人无异。

“改日我再去看望小师妹，听说是个绝顶机灵的小家伙。”叶宛笑道。

“是吗？那我也要看小师妹。”凌天在一旁插话，他受够了自家的笨妹妹，想去看机灵的妹妹。

“天天，这是你太师父和师公。去看的不是你小师妹，是你小师姑。”叶宛教导儿子。

“凌天见过太师父，师公。”凌天乖巧向江落云和归先生行了拜礼，提出自己的要求，“天天想去看小师姑。”

“看-小-西-姑-”凌芊在一旁学舌，引来众人的笑声。

“有了这两个小家伙，以后靖北王府可热闹了。”秀丽开心道。

“靖北王爷，王妃，好久不见。”佟丰和卫文素夫妇也相携着入了府。

凌轩之前还能笑着应对众人，这会儿见大家仿佛事先约好了似地，一对接一对地不请自来，不禁有些恼了。这样下去，他同叶宛，几时才能有独处的机会？

“尚书大人刚刚高升，似乎很清闲嘛，还有空来我这闲散王爷的府里做客。”凌轩语气有些不善。

佟丰刚刚升任刑部尚书，半点儿都不闲，这次和文素是专程过来探望叶宛的。

“阿轩，”叶宛不轻不重推了凌轩一下，迎向佟丰和卫文素，“佟书呆，文素，好久不见，走，咱们进去聊。”

于是一行人入了屋，开始闲聊。

谈到叶昭喜得小女儿，升任戍西大将军，一到任上就开始雷厉风行整顿边防。大漠沙盗们闻风丧胆，纷纷改邪归正干起了正经营生。

谈到思静如今又为陛下生下一位皇子，陛下已诏告天下，要册立思静为皇后。

谈到佟丰最近在文素的督促下，武艺颇有小成，前几日忙里偷闲，还在比武场上打败了一名新来的禁军。

谈到飞扬做了西凉的皇后，急于生下皇长子，还曾对叶宛明言，未来一定会成为西凉的皇太后，大权在握，到时候一定让所有人在她脚下叩拜……

凌轩在一旁听着，心中仿佛有只猫在挠。他不停地向叶宛投去委屈的小眼神。

宛宛，少聊两句，打发他们走吧，来日方长，他真的，忍不了了。

凌天在一边暗笑：“爹爹，你现在的样子好可怜啊。”

对吧，凌轩发现，还是自家儿子懂他。他真的，太可怜了。

当夜，凌氏夫妇房中。

“总算都走了。”凌轩松了口气。

“是啊，有点儿累了。”叶宛点头，“早些安歇吧。”

“好，那我熄灯了。”凌轩乖巧应道。

叶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凌轩一指弹灭了灯火。

叶宛犹豫片刻，自行盖上被子。

既然他要睡，就睡吧。

凌轩摸黑钻进被子里，在她耳边轻唤：“娘子？”

“睡了。”她闭着眼道。

“宛宛，你睁开眼看看。”

他舔了下她的耳垂，害她不得不睁开眼。

“这是？”她满脸惊诧。

满屋的流萤，正在她眼前飞舞，忽明忽暗，煞是壮观。

“你不是说过最喜欢大漠的星空，回到京城就看不到了吗？为夫给不了你漫天繁星，但可以送你一室流萤，喜不喜欢？”

她怔怔点头：“喜欢。”

“喜欢就好。为夫也喜欢。因为，就着萤火看这个，别有一番滋味。”凌轩手里握着本书册，一本正经道。

叶宛定睛一看，难以置信地瞪大眼。这不是当初那本，她没藏好被凌轩翻出来的禁|书《飞花艳影》吗？怎的这会儿他又给翻了出来？

“为夫仔细研究过书中的图画，觉得有几个姿势颇为新奇，值得一试，娘子意下如何？”凌轩的声音该死的低沉诱惑。

成亲已有三年多、早已不是小姑娘的叶宛，因他这一句话而霎时间面红耳赤。

“怎么试？这么黑，都看不清呢。”叶宛抓着被角，声音微不可闻。

“娘子不用担心，有为夫在，为夫看得清。”

“可以拒绝吗？”声音越来越弱。

“娘子你真忍心？”

“不忍心。”

于是接下来，凌轩以实际行动让叶宛知道了，什么是“悔不当初”、“自作孽不可活”。对，还有一句，甘之如饴。

情到浓时，凌轩紧紧拥抱着叶宛，在她耳边轻诉出那句他永远也说不腻的情话：“宛宛，我爱你，一生一世。”

她亦霸道宣誓：“阿轩，你曾说过，我从出生那日起便注定是你的人，休想逃。没错，这辈子你也注定是我叶宛的人。”

休想逃，更不愿逃。

谁说青梅竹马敌不过天降？

谁说父辈之仇定会让有情人相爱相杀难相守？

那年青梅盛开，叶宛以为，

或许她追凌轩一辈子，

都跨不过家仇这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到头来谁又想得到，他们之间，

其实只隔了一道太师府池塘的臭水沟。

“宛宛，你这样给重孙子重孙女讲咱们的爱情故事，太不美好了吧？”白发苍苍的凌轩靠坐在躺椅上，笑着将爱妻打断。

同样满头银发的叶宛，正靠在他肩头，给重孙子重孙女们讲故事讲到兴头上。冷不防被他打断，她歪头瞥他一眼，抿了抿嘴，了然道：“阿轩，我发现你真是越老越好面子。什么美不美好，你不就是怕，我给孩子们讲到你装傻那段糗事吗？好，我不讲便是。”

“我要听，曾祖母，曾祖父这么聪明，还装过傻吗？”

“我也要！曾祖父装傻是什么样子的？他是不是就是这样将曾祖母骗到手的？”

“曾祖母，继续讲你和曾祖父的故事嘛，还没听够呢。”

……

叶宛禁不住孩子们闹腾，正要继续讲下去。

不过呢，倒有些口渴了，想歇歇。

凌轩一个一个，慈爱地摸遍了孩子们的小脸，感慨万千地说：“其实，我和你们曾祖母的故事很简单，两句话就可以概括。”

“是什么是什么？”孩子们好奇地追问。

千里河山，不敌你唇边浅笑。

万丈红尘，我骑着竹马而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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