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七与朗贺(下)(2 / 2)
站在高层俯视全景,各厂房错落有致,一目了然,但是依然掩盖不了空空如也的事实。那偌大的停车场只停了零星几辆车,报社的白色面包看得清清楚楚。
朗贺一言不发盯着无人的路面,期待看见某个人的身影,即使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心里下意识地认为她一定会没事,因为是她,所以一定会没事。那家伙很强的,那家伙从不慌乱,那家伙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搞的定,什么境况都能完美脱身……
可心里为何如此忐忑不安呢?一个没什么关系的人,一个不需要我负责的人,一个本行当最大的竞争对手,一个我最讨厌的人。一遍一遍地向自己强调,搞得就像是故意掩盖什么似的。
一群人仍然以王立国为中心地天南海北胡侃,王立国红润的脸颊自豪得好像真立了个国一样,谦逊而又兴奋地发表诺贝尔获奖感言。朗贺不知怎么突然对这画面产生一股反胃般的厌恶和恶心。要知道他是最擅长这种场合的,和喜欢的或是不喜欢的人交际,在位高权重者或是行业精英面前展示自己的横溢才华,建立宝贵的人脉关系。并非点头哈腰,阿谀奉承,而是生存本来的概念,朗贺奉守的精神信仰。然而不知从何时,有什么东西变了……他仿佛也成了与这物质世界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叮咚。”朗贺点亮手机。
是一条短信,早七发来的。
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浮上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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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朗贺走在锦江大桥上,趴在围栏俯身看波纹逐浪的美丽锦江。几乎每个城镇都有这样一条河,消化了数辈人精神与肉体的母亲河,光是河流本身就具有了某种象征的符号意义。
河水并不算清澈,五颜六色的垃圾懒洋洋地插在淤泥里,白塑料袋挂在河畔枯枝上,迎风发抖。太阳懒懒垂在水面尽头,繁华的金黄暂且掩盖了许多腌臜,晚霞依旧,像朗贺的故乡。
“朗贺。”
回过身,是假小子打扮的早七,帽檐压得底底的。阴影底下那熟悉的深灰色眼睛。
“早七。”朗贺笑着回应,“你头一次叫我名字啊。”奇妙的违和感。
早七也嫣然一笑,透露着万事完结后的一身轻松。
“都办完了?”
“嗯,DNA检测已经在路上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后面的事就是水到渠成了。”
回去的路,跟来时很像。还是下着小雨,开着音乐,只不过车子浸淫在深黑的夜色里。良九想要早点回去,毕竟这里对他俩都相当不安全。于是取了车,打算连夜赶回。
舒缓柔美的女高音,时而高亢铿锵,时而低回婉转,结合着雨刷器来回刮擦声,寒凉雨气透进来,令人神清气爽。
“你就那么喜欢一个人吗?”
“……”
“说好一起,结果还是自己跑了。”
“……”
“都懒得解释吗?”朗贺余光看见,早七头向着车窗外,悄无声息。
“睡着了?”
“不是喜欢。”早七突然说话了,“只是自己一个人会比较好……这种事交给我来做就好了。”
“那种事?冒着被变成尸体的危险找尸体?“
早七又沉默了,朗贺也习惯她的态度了,继续没事人一样开车。
“……不是一具尸体……”许久,才回应。
朗贺安静地听,等下文。
“……就算是我看到了一时半刻也忘不掉……”
“……一排排倒吊起来的,开膛破肚的尸体……”
“……外边是猪的,里边是人的……“
“……一只猪里藏一个人,都是白□□粉的颜色,根本没什么区别……”
“……我找了很久,一只一只地翻,一只一只地找,找到后来自己都麻木了……他们都是一个样子,即使男女老幼,高矮胖瘦,都是一样的……”
“……先电击,再割喉放血,退毛,开膛,清内脏,去手脚,运到冷库冷藏18小时……”
早七平静地叙述,每一词每一句都令朗贺血液冰凉,寒气袭背,光是脑内想象就已十分惊悚。
“……潘远死亡时间早就超过18小时了,于是我又去了废料区,从一池子头颅里面找到了潘远的……然后……”
“别说了。”
早七停下来。
“你都不怕吗?”
“怕。”
“怕?我听不出你怕……”
“……”
“你有想过你自己也会被塞在死猪里面吗?”
“想过。但是更想过你会被塞在死猪里面。”
“还想过你被溺死在河水里,浑身浮肿。”
“还想过那天我没拉住你,你摔下13楼,血和脑浆淌出鼻孔的样子。”
“还想过你被活活剐死在十字路口,一不留神踩到你的一块脑子。”
“还想过……”
“喂喂可以了,你有完没完……”朗贺有点哭笑不得,“……你就不想点我好?讨厌我到这种地步了吗?”
“不是……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要自己来了?这种事交给我就好。”
“交给你?说得好像我就愿意看见你不得好死一样!”
“你不是讨厌我?”
“对,我是讨厌你,讨厌你老一副自我清高的样子!面无惧色地英勇就义!”全说出来痛快多了。
早七笑笑,把头扭过一边。
“不对……你怎么知道我讨厌你?”这是个陷阱?
“因为我讨厌你,所以觉得你也一定讨厌我。”
“这是什么鬼理由?!”
“伪装是很困难的事……你这么活着,不累吗?”
“我活着累,我才觉得你累!什么都自己来,把自己和外界隔离开来,一个人做所有的事,按这个活法难道不累吗?”
“我不觉得辛苦。你要费心竭力讨好所有的人,跟每个人都建立不多不少的友谊,时刻把自己暴露在众人目光下,还要时不时奉献出来当笑料让人家调侃,难道不累?”
“你一个人就不被调侃了?”此话一出,自知失语,立刻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是说……那个……你还是会被传小道消息的,没人躲得过。”
“我不常和人交谈……以前觉得没有必要。”
“现在呢?”
“现在觉得不交流,就不知道很多事,连潘家的事都不会知道了……”
“说起潘家,你跟他们非亲非故,为什么非要帮他们呢?”
“工作一旦开始就必须完成。”
“如果不是工作呢?”
“那就当做人生的意义去完成。”
“人生的意义?……呵呵。”朗贺冷笑一声。这或许是他们根本性的差别。
人生的意义,朗贺以前没思考过这种问题。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努力,必须拼,必须认识很多很多各行各业的人,必须有车有房,必须成就一番事业,必须当人上人!只有这样,人家才瞧得起你,拿你当人看!一切都为了自己,不管是当哈巴狗给老板端茶送水,积攒人脉探听小道消息,还是奸商一样精明算计寻找一切可利用之物,都是为了自己!自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不为己挫骨扬灰!!人不为己不得好死!!!
“为了别人你死也不怕是不是?哈,真高尚……”朗贺这才发现他们二人的鸿沟根本是无法填补的。
怎么会有如此理想化的人?明明做事理性又现实,却怀揣着如此不切实际的生活信仰吗?!自己死了才是什么都没了,别人死了如何?不是自己就可以忽略不计,等自己死的那天再向佛祖请罪不就行了?!不然你想怎样?!自我献身?!让我奖赏你一朵大红花吗?插在你的坟墓上?!!
“你瞧不起?”
“不好意思,无法苟同。”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儿陪我聊天?”早七歪着脑袋,“……想方设法带我进厂,还半路离开,冒着危险去找我。”
“那是……那是……你也救过我!……你居然知道?!”
“我把你牵连进来,你非但不恨我,反而要跟我同进退……真高尚……”最后三字咬得耐人寻味。
朗贺哑着嗓子半天发不出声,好久才说:“……咱们两个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早七肯定地重复。
窗外雨势渐大,啪嗒啪嗒打在挡风玻璃下。夜色下的高速路绵延不绝,仿佛永远开不完。
“你太孤僻了人家当你神经病。”
“你太热情了人家也当你神经病。”
“你一个朋友也没有吧。”
“你朋友那么多不烦吗。”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伙伴。没朋友你怎么办事?……有时候你得不要脸,贴冷屁股!”
“我最讨厌为了一时利益臭不要脸的家伙,无论如何都讨厌。你不嫌恶心,我都替你恶心。”
“我不叫我出版社的朋友帮忙看你怎么进去!”
“我原计划是从后门排污口进。”
“脏死你!”
“你才脏!”
呛完两人相视又笑了,他们永远没办法做朋友的,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算了,你不会懂的,一看你就是被宠大的小孩。我小时候连挑食都是不允许的,没理由让外界环境去顺应你。”
“那么你现在有挑食的选项了,你会怎么办?”
“还是不喜欢吃葱……”说完,反应过来,又笑着伸手掐她,“都是你!”
“好好看路!”早七躲开笑道。
“你应该会懂。”这是她所说的最后一句。
朗贺确实听懂了。真正的重视自己,怎么能连自己的喜恶都忽略不计呢?强迫自己去顺应所谓的成功之路,到底为的自己还是为了父母的期待?自尊,自爱,自重,这三个词应该怎么理解?找到自己真心所期望的,并勇于为之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才是真正的生活本质,真正该奉行的自私概念。很理想,但也很瑰丽。
夜车行路,翻过一道山头,竟是豁然开朗,璀璨街灯聚集一处,远方的城镇就是那一滩金灿灿的湖水,仿若被灿烂千阳照耀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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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单位,老板立刻给朗贺放假一周,还发奖金。一周里,朗贺悠闲地上网看电视,蹲在椅子上吃不加葱的爆肚,哪个朋友的局也没去,因为累。
一周来也没听见什么动静,只是说南部一个党委书记因为收受贿赂落马了,然后猪肉厂经营不善倒闭。就这样,不是大新闻,早七形容的那倒吊着猪皮人一个也没看见。朗贺都有点怀疑那份DNA检测有没有送到了,加急应该三天出结果。
等上班了,老板又特地叫了朗贺进办公室,狠狠夸了一通,夸得他都脸热。
“都是早七在做,我没干啥事。”
“哪有!多亏你在旁边看着她了嘛!”
“哎,我真没干啥……”
“这次全靠你了,她一举一动你都时刻监控着,省了我好些心啊……”
“那个……老板您客气了,为您分忧是我的荣幸……”
“我就知道派你去一定放心,你说说,哪个领导见过你了不好好夸你啊……”
“没,没……”听到这儿,朗贺还反应不过来,咧着嘴笑,“那是老板您栽培有方……”
“嗨,是你有本事。”说完,老板唇边一直存留着那一抹微笑,诡异十分。
朗贺心疑,察言观色的本事他最强了,便问:“早七把报告交给您了吗?”
“嗯,写挺好。”
“能给我看看吗?”
“哎哟,已经入档案了,不好找……小伙子好好干,以后肯定有出息……想不想做个小组长啊?”
这话题转得太硬了,一提到早七连笑容都是硬的。
“早七呢?我今天早上来没看到她呢。”
“……她……辞职了,说了家里有事。”
“辞职?!”朗贺直接叫出来。
“啊……嗯。”好像被朗贺的反应吓到了,脸上掠过一丝不满,“我们庙小,也留不住她。相信以她的本事,在哪儿都不成问题吧……”
朗贺失神地后退半步,盯着老板细小精明的双眼。
“你赶走她的是吗?”
“怎么会呢,人家是家里有事。人家要走我总不能拦她吧?”老板依旧笑着,那笑容仿佛是一味安慰剂,满脸都诉说着“相信我吧!相信我吧!”但这对朗贺没用,朗贺才是那个将笑脸运用至极致的人,因而他最会辨别何为假笑,何为哂笑,何为奸笑,何为欺骗的笑。
“老板……”声线在抖,呼吸急促,克制不住。脑海里一段段的零散记忆极速闪回,点连成线,线接成面,碎片终于拼接完整。
为什么老板要自己看着早七,为什么会给几乎什么也没做的朗贺那么一大笔奖金,为什么会放他一周的假期,为什么那伙人能知道他们入住的酒店,为什么在南部早七总是冥冥中慢一步,为什么老板会说“哪个领导见过你了不好好夸你……”,哪个?还有哪个?!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眼神从诧异,到怀疑,到震惊,到恐怖,到绝望,朗贺呆立在哪儿,嘴唇颤抖着。
老板走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曾经,这个举动让朗贺何等地欣喜若狂,因为这代表了上级对下级绝对的信任,和对可用之人真心的惜才之情。现在却只让他感到耻辱,感到失望,感到背叛。
“我以为您想要保护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带着难以压制的暴怒。
“我是在保护她……”老板低声在耳边说,“……而且我尽力了。”
朗贺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就像那日的醉酒,一切都迷迷糊糊,一切都朦朦胧胧,一切都跌跌撞撞。这不过这次,她不在身边,他没有被淋上水,她没有在黑暗里捂住他的嘴,他没有紧紧抓住她细弱的胳膊不放。像一场梦一样,还是说,生活不就是一场梦?
打电话,“您拨打的用户已停机……”
查地址,“经纬路百香园3门121室……”
“她呀,搬走啦,就剩盆花还留在这儿了你要不要?”
问人,“哎呀,我们跟她也不熟啊……她辞职了?”
最悲伤的事,就是我用尽一切人脉,查遍一切信息,找完一切地址,就是找不到你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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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家案始末:
祖宅被侵占几乎是无法逆转的事,我爹也是这么想的。传说我们祖上出过好几位进士学士,称得上是名门望族,只是到了我们这一代,过去的事都是尘埃了。我一出生就伴有神经性抽搐和语言障碍。当时家里一致同意将我扔掉,劝我爹妈趁年轻再生一个。但我爹从未放弃过我,甚至不肯送我去特殊学校,就在家里我从发音开始一点一点学习语言,学习说话,学习汉字,学习古诗。爹手把手的耐心教导让我慢慢认识了这个世界,看见了社会冷暖、人性善恶。
爹为我的未来担心,当听说祖宅将要被拆,除了愤怒,竟然也有一丝欢欣。寄希望于大笔的拆迁费,我的下半生或许有着落。但听说了承建的人,又满脸阴郁。人说“人不和天斗,民不与官斗。” 我爹先是养下我算是与天斗赢了,现在又要来斗官,还能再成吗?
爹还是上了战场,躺在压过来的拆迁车下,拿命去搏,为了我。
一晃半年,人家急了,半夜来打人,腿也折了,还是硬气地坐在门槛上不动。最后的结果是,拆迁费两万,再多不给。爹后来跟人家谈,说只要猪肉厂要我就同意。人家答应了。
然后我爹拉着我看着我们祖宅,琉璃瓦大宅门的老院,被一辆挖掘机,一辆重锤车,夷为平地。
“看着,远子,这是你的未来。”
我在猪肉加工场干得很糟糕,因为有抽搐的毛病,手抖。干了一个月人家说什么也不肯要我了。
爹找厂长,但厂长不是最初承诺的那个人,他不认这个。
爹抽了一晚上的烟。半夜起来小便,还看见那个红点一明一灭。
丢下烟,爹就有主意了。现在想来,爹是那个时候豁出去的,变成鬼的。
一般是清晨没什么人的时候,我望风,爹在巷子里。当初承诺时在场的人一个、一个走进巷子,又一个、一个消失掉。我不知道爹是怎么做的,他只告诉我好好把风,别让其他人进来。我信他的,他是我爹,是我的神。
但还是有一次,我没有遵守诺言。因为我很怕,第一个人消失还是去年深冬的时候,现在都开春了,柳树都发新芽了,可是人还在一个、一个地消失。当年不守信用的人早就没了,可是爹像是着了魔一样,还是要我把风,人们还是无知无觉地走进来,走进来。
于是那天我逃跑了,蹲在路边水泥管道里瑟瑟发抖。回来的时候看见一群人围在巷子口,我就知道出事了。我喊着“爹!爹!”往里跑,街坊邻居见是我就纷纷让开……不,是看到活体瘟疫一样纷纷避开。跑没几步,脚一打滑就栽了个跟头。脸蹭在血里,抬眼就是散落一地的肉块。踉跄站起,还没看懂,再走一步只觉得脚上滑腻。翻起来一看,是块脑子,软踏踏的,嵌进了鞋箭头一样的纹路里。
我爹给我买的鞋脏了。
后来,不知怎么,我还是被招回猪肉厂。我开膛破肚,看着满地的内脏,我就想起了我满地的爹……
后记
持续一周的绵绵阴雨终于过去,气温开始逐渐回升。初夏也显露出它本来的样子,蝉鸣将始而未盛,海棠早衰而未竭,昰夜温凉,白昼炙辣,小卖部都纷纷推了冰箱到屋外去。
任凭屋外炎日黑毒,只要不是金黄太阳晒着的地方就还阴凉清爽。只见少女荡着两只脚丫趴在床上看书,嘴里慢慢啃着一只发蔫了的鸭梨,闲适又安宁。楼下响起了电话铃,少女眼皮也不抬,浑似没听到。等着电话不屈不挠地响了一会儿,楼下便有了踢踢踏踏的拖鞋声。然后世界又安静了。只有鸽子扑簌簌飞过窗口,在床脚投下一闪而过的阴影。
“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很快从楼下来到跟前。
“你干什么?怎么不接电话?”门口站着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剃着平头,费力地把一筐脏衣服放在地上。
“唔……”女孩停止了咀嚼。
“有脏衣服吗?拿来我一起洗了。”
“没……我早扔洗衣机了……”
“你呀,就知道玩,不说起来帮我干点活?电话怎么不接?”
“……唔……在楼下啊……好遥远……”
“遥远什么!就是懒,还不快滚起来?!”
“……我还在晕船呢姑姑……”说完,少女皱眉作痛苦状,却还平直着身子伸懒腰。
“晕个头!你晕船晕一个月哈……这是什么玩意?”姑姑抻手从上方抽走少女捏在手里的书,翻回封面。
“又是BL漫画!就不学点好!”说着把漫画往女孩脑袋上狠狠一扣。
女孩哎哟一声,双手捂着头,和头上的漫画书。
“少废话,赶紧起来,把阁楼收拾了!”
“阁楼?为什么啊?阁楼不是……”女孩声音弱了下去,眼珠一转,忽如打了鸡血,两手一撑猛然坐了起来,书掉在地上她看也不看。
“七姐?!”良九大喊道,大眼睛亮晶晶的,全是难以自持的极度兴奋,“我七姐回来了?!”
姑姑只是笑:“……把你自己屋子也收拾了,乱得跟猪窝似的,看你姐回来不揍你的!”
“好!好!“连应两声,梨子也不要了,跳下地就往楼上跑,只听着光脚丫砰砰踏在地板上。
“慢点慢点!”姑姑重新抱起盆,边喊边出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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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的吧,那种工作不适合你,还是被开除了不是!”
“……我也该离开了。”早七低声辩解。
“回来也好,小九要是知道你回来肯定高兴死了……其他都还都顺利吗?”
“嗯。大致和姑姑说的一样。”
“……唉,早告诉你啦,离那小子远点。”
“……”
“怎么了?”
“……人,可以凭空消失的吗?”
“不可以。物质守恒。”
“……”
“……但是如果只是把一个物件从这个房间拿到另一个房间,有些人是做得到的。”
“姑姑做得到吗?”
“我做不到。”
“……”
“你老是倾向于把简单事情想复杂了,你只当是被那老爷子吃了不就行了~”姑姑当然明白早七想问什么。
“吃了?怎么会?那么多人呢……”
“哈哈哈,算了,你别瞎想了,不明白的就让它不明白吧,反正也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还有一件事姑姑,我临走之前,您说过此行结束,我将脱胎换骨,但是我并没有觉得变了什么。”
“真的?……那你问我那孩子会不会死干什么?”
“那是……”
“跟你非亲非故的小子吧,你难不成看上人家了?”
“没有!”早七斩钉截铁地回答,“我跟他的差别可以说是地球的两极!”
“哈?我倒觉得你俩挺像的。”
“哪里像了?!”
“一个拒绝,一个拥抱,但本质没有太大差别。”
“……”
“小七,你说完全的黑暗和完全的光明有什么地方是相似的?”
“都让人看不见。”
“一个活得太随意,一个活得太用力……殊途同归呢。”
“他说我不懂他。”
“嗨,这话说得有意思了,你听别人说话都知道将信将疑,怎么他一讲你就全信了!摆明了……”
“姑姑!”
作者有话要说: 从三月起文,零星现在才补完,发得晚了,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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