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1 / 2)
子孤熙话刚说完, 只见那位弋三公子眉头一皱。
弋家的两位公子都是十分俊秀的男子, 好一副天赐的骨相。尤其是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一蓝一青, 互相映衬, 还能为兄弟二人彼此的气韵锦上添花。
平心而论,若是没有对霍萨兹尔的半分私心,单依子孤熙个人眼光来看,弋三公子横看竖看都讨人喜欢。放眼朝堂, 在新秀小辈之中,就属弋家二子的品阶位列前茅。
说起配嫁公主, 他们无疑是上好的人选。也得亏他们投胎是个男儿,不然这鸫与青鸟, 总有一天能化作凤凰。
见弟弟低头不说话, 弋鸫上前去半弯腰安慰道:“你是该打起精神来了,男儿家日后遇到的挫折多得是, 为情所困岂不是太小家子气了。”
子孤熙微微一笑,接话:“你哥哥说的对,错不在你。你我好久没见了,若是表弟你不嫌弃, 散朝后不如跟着我去贺仙宫,我们三人小酌几杯,还能叙一会话。”
上朝的时间正近, 朝堂内已经渐渐有官员步入, 子孤熙拍了拍弋青鸟的肩膀。
他正打算进殿, 身后那位表弟说了几个月来与子孤熙的第一句话。
“我就那么差劲?”弋青鸟的声音很小,仅供子孤熙和弋鸫听到,“我就比霍萨兹尔差那么多?我的妻子在婚礼当天纵火,宁愿跟一个已死的人殉情,也不肯嫁给我。”
子孤熙转过身,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弋鸫拉了拉弟弟的袖子,却见弋青鸟还是低着头,好似刚才那话不是出自他的口中。
子孤熙没再急着进殿,而是朝着弋青鸟的方向走了两步,站在表弟的面前。
他试图捕捉到那位表弟的一点神情,可弋青鸟低着头,什么也没让子孤熙看见。
“不,我说过不是你的错。”子孤熙半垂眸,视线落在左侧,表明他正在沉思,“你不比霍萨兹尔差,甚至……比他要优秀的多。”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子孤熙还攥紧了拳,尽量做出一副风淡云轻的语气:“但我的妹妹们,没有一个是传统的公主。她们是这个国家仅次于兄弟们的猎手,你不能把她们当成普通的女子去爱,就算她们称不上狮虎,也是危险的豹。霍萨兹尔引起的不是她的爱,而是占有欲。”
“占有欲……”身为一个传统规范的名门子弟,弋青鸟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什么意思?”
“子孤熙在他正视自己的一瞬间,盯上他的眼睛,将这位表弟的目光牢牢捕获,让他半分也挣扎不开,“的确是占有欲,就像我看着大新百万里地图的疆域时,也会有所动摇,野心更让我想要将它据为己有。某种意义上,霍萨兹尔就是大新——我这样说,你是否理解的更透彻了?”
弋青鸟没有答话,但眉头皱得紧紧。
“舍脂做得确实不对。”子孤熙又说,“她生于猎手之家,但没有被授予捕猎的资格……身为一个公主,享受着万民供养的荣誉,必然要付出同等的责任。我们这些皇子尚要浴血奋战,为国事忧心忡忡,才换来今日这身朝服。舍脂有几十个妆奁,每一件都价值连城,这代表她必须有所牺牲,不然怎么对得起她现在享受的东西。可她却理直气壮认为,眼前所有的东西,都是她该得的,这是身为一个公主的大错。”
“你对她的批判未免太过了。”弋青鸟轻声说,“身为一个女儿家,本身就受到了许多的限制,连婚事也无法自己做主。我没想怪她,只怪自己比不上别人。”
“那就是说,你在怪我。”子孤熙忍不住发笑,“我算是听出来了,你在替她打抱不平,还怪我把她嫁给你。”
见事态激化,弋鸫本想上去调解,却被子孤熙用手不轻不重地推开。
弋青鸟看了子孤熙一眼,回答:“表兄太敏感了,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很喜欢舍脂,也承蒙你的照拂,在她十二岁那年把她指配给了我。可我现在很疑惑……你把她指配给我,究竟是看上了我哪一点。”
“因为你是我的表弟。”子孤熙坦白道,“也正因为你是我的表弟,才有与皇室结成姻亲的资格。”
弋青鸟叹道:“也就是说,这场闹剧真是表兄你造成的。你看中我,不是因为觉得我能给她一个好归宿,只因这是场不错的联姻。我本也明白,想努力去做个好驸马,可惜我失败了……但既然如此,你又怎能把她说的那么不堪。都说女子婚姻尤其重要,她本是宋王的亲妹妹,却成了你政治的一部分。她已经做出了牺牲,就不该被随意贬低。”
“亏我与你相处二十载,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样一个人?”子孤熙心中苦笑,他挑眉审视着这位表弟,话终于冷了下来,没有半分余地,“凡是我能做主的婚姻,都有为我妹妹们的前途考虑。你觉得我把舍脂配给你,只是为了一个姻亲纽带;我把艳山嫁到西域,只是当成和亲的棋子。但你真的了解我的妹妹们?不说别人,就说艳山和舍脂,一个嫁到西域,一个留在即墨。对,这都不是她们心中想要的归宿。但我正是因为了解她们,才做出这样一个选择。舍脂的脾性,只有留在即墨城才能做一个衣食无忧的贵妇,被我和父皇捧于掌心,平安终老。艳山若留在即墨城,嫁给一个天天考虑升官进爵的男人,就是糟蹋她的才华。西域才是女子们能振翅高飞的地方,即墨城则是一个安稳的金屋玉窝。我把家生雀放归深山,等待她的只有一死;我把猛禽囚禁牢中,她一展几尺的翅膀只会变得畸形。每个人的最终归宿,是该去的地方,而不是想去的地方。你我亦不例外。”
长篇大论如山压来,子孤熙的措辞激烈,几乎不给弋青鸟颜面。
弋青鸟愣了一会儿:“你的话很理性,可最严峻的律法尚能为人情开恩,身为一个兄长,却拿尺子衡量亲情,太冷漠了。”
“看到那边鹤发白眉的张太傅了吗,知道他的妻子是谁吗?我想你应该知道,那是我父皇一手操办的婚姻,是真正的残忍冷漠。”子孤熙睨了他一眼:“我再怎样算计功利,能当我妹夫的男人,起码要端庄年轻,不会耽误我妹妹的一生。莫说皇家,偌大即墨城,哪家高门朱户的婚姻是圆满的?只因你我都是少不经事的年轻人,今日才会说起这种幼稚的话题。即墨城中,试问谁能坐享其成。”
弋青鸟一时哑然,等他想到回击的时候,袖子却被人一扯。
弋鸫朝着他笑了笑,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只剩下浓密的睫毛交织在一起。他一边笑一边摇头:“有些话实在不该在殿下面前谈及,要有分寸。”
说完后,弋鸫在弟弟脑后轻轻拍了三下:“上朝的时间已经到了,百官都已入殿,只有我们三个谈得带劲儿,岂非很失体统。”
子孤熙看了他们兄弟二人一眼,然后自己先进了殿。
皇帝正在帘后更衣,他们进来的还不算晚。
宋王这段时间抱恙未曾上朝,但今日却早早进了殿。子孤熙的位置在宋王之前,走到自己位置的时候,子孤熙和宋王擦肩而过,也就是这个时候,他轻轻瞥了一眼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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