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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明之火(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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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愈来愈晚得快了,陈轲稀里糊涂地面试完就垂头丧气地从小矮楼里出来了。她凭着自己并不值得被信任的记忆寻找来时下车的地方,走了几百米却是越走越迷糊。“师傅,您知道这附近哪儿可以打车吗?”师傅四下张望了一下拽拽帽檐坚定回答道:“姑娘,你走反了,在那头。”陈珂颇不好意思地换上甜甜的软笑:“嗯嗯,谢谢您,我知道了。”她挥挥手笑着小跑几步,想尽快从走反的尴尬中解脱出来。她朝自己翻翻白眼,天空中掉落的细碎雪花恰好躲进了她的眼里,冰冰凉凉的,让她又止不住地想起那个逃跑的女孩,还有那个未曾露面的神秘大叔。

疑虑像粘稠的红泥,胶着在一起辨不清面目。她百思不得其解便索性低头刷上了微博,别人的生活依然充满了欢声笑语和俊男美女,而自己只是一个站在寒风中的旁观者,无幸参与。“你吃饭了吗?”大叔?陈轲接起电话竟然听到了今天害她失魂落魄,惊惧交加的罪魁祸首。虽然罪魁祸首这个词她现在还是不敢用在他身上,但是她就是这么想的。

“还没有,叔叔,一会儿回学校吃。”陈轲用早就练就的一身假笑技术,装作十分坚强可爱地回复道,希望大叔在可怜她的份上,能够多给她治治不顺,让她求职之路平坦无阻。“你吃完回去了告诉我。”他本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一时万千心绪涌上心头,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就让她什么都不知道吧,毕竟这一世的她无力保护自己就已经够可怕了,再让她知道自己身上有别人觊觎的东西,她会更怕。陈轲乖巧道好。

食堂的香气让空腹灼烧的陈轲算是找到了一丝自己还活着的线索,她见四周已没什么人,便大口吸溜且咀嚼着一大碗滚烫香辣的鱼粉,出了食堂的瞬间,脑门儿上的薄汗瞬间消散。陈珂抵不住冬夜的刺骨寒凉,忍着脚疼小心翼翼地慢跑回了寝室。室友也在,她笑着打了招呼,随口抱怨了几句糟心的考试场景,便换上拖鞋进了卫生间卸妆。“我下去洗一下衣服。”室友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陈轲擦着脸上的水珠笑着点点头。

室友关门的的瞬间,陈轲仰天长舒了一口浊气,满腹的失落和不甘又从心底疯狂生长起来。眼眶微微发热,经过这么长时间,她的心确实不再像以前一样敏感,就像一个濒临爆炸的气球一样,看起来顽强鲜活,但内里包裹着成分复杂的悲喜。

“妈,您好吗?”陈轲有时候十分讨厌自己的眼泪,但是这会儿空无一人的寝室倒是给了她一个可以悄然擦泪的机会。她尽力保持自己声音的平稳正常,以免母亲听出来替她担心,她也觉得丢脸。“我好得很。你好吗?我一直想问你,你爸爸说我会打扰你,所以我没打电话。”母亲慈祥的声音就像一壶温热的清水,陈轲在寒冷中浸泡许久的心神在这一瞬间,豁然融化。“我好着呢,妈,您不要担心。我就是问问您,也没别的事。身体好点了吗?”陈轲的脸颊又覆上笑意,这是母亲给她的勇气,只要父母健康,哪怕她受些挫折困苦她也会振作起来的。

“你操心好自己,我毕竟在家里。一切都好,你爸也让你放心,让你想吃什么,想穿什么就去买,不要心疼钱。”一时酸涩和感动都涌上心田,陈轲勉强笑出声,眼中的泪花又开始泛着薄雾,让她的眼前模糊一片。“嗯,放心吧,我不会亏待自己的。”她这么多年来,在学业和生活上极少给父母添麻烦,因为她知道那些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提的琐碎可能会成为这个家的灭顶之灾,她不敢也不想有任何差池,就像《致青春》里的陈孝正所说,他的人生是一座不能有分毫差错的高楼大厦。

“还是没有……希望吗?”母亲迟疑着问道,陈轲可以感知到电话那头母亲不忍心却又替她着急的神色。“哈哈,没事儿,妈,有好消息我会跟您说的。”母亲也了然于心,不再追问,她知道自家孩子的秉性,但凡有能让自己的开心的消息她一定早就说了,同样,如果有任何让他们夫妇有压力的事情,这孩子只会绝口不提。

“你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陈轲刚挂断母亲的电话没多久,便从听筒里接收到了大叔的质问,夹杂了一丝不满?陈轲心头一凛,听说让这类人不高兴的后果会十分吊诡,比如平地摔跟头,开车出车祸,吃饭被噎死,喝水被呛死……“叔,对不起啊。我刚给我妈打了电话,正要给你打呢。”陈轲心虚地编着理由,实则是她自己被沮丧冲昏了头,无暇顾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本就感觉活得极为不真实,现在她更加感觉到了那种抓不住自己存在价值的巨大空虚。

“你去床上吧。”大叔淡漠道。陈轲看看时间也确实到了上床歇息的时间,再加上她整天没停地用脑子,这会儿确实身心俱疲。“哦。”陈轲懒得换睡衣,穿着打底裤爬上床静候指令。这时,室友端着一大盆飘着清香洗衣液气息的衣物进门,陈珂对着她笑笑继续等回音。电话里迟迟没有动静,陈轲狐疑地悄声道:“叔叔,您在吗?”“你睡吧,我没别的事了。”陈轲一头雾水,这还是自己和初恋男友分手三年后,第一次有个异性督促她睡觉。陈轲再一想到对方的年龄和职业,心中瞬间钻满了发毛的感觉。

“嗯嗯,好的。您忙吧,再见。”陈轲盯着手里的手机看了几秒,抿了抿嘴唇后才终于将自己忙碌的肉体安放在了床榻上,床板咯吱咯吱的响声竟然让人感觉无比亲切和满足。

“你要睡了吗?”陈轲室友小声试探道。“嗯。”陈轲慵懒地翻身应道。啪嗒一声,灯熄灭了,陈轲颇不好意思地道:“麻烦你了。”室友轻声笑道:“没事儿,你跑了一天,也累了,快好好休息吧。”陈轲不再谦让,嗯了一声便把手机丢在枕边,任由着眼皮缠绵悱恻去了。

静岳看着她映在月光中的脸颊,心中溢满千百般的滋味,一时不该是喜是悲。我曾以为我们再也无法得见,可你竟然悄悄地在这世上活了二十五年;我以为就算你会在某个我不知道的角落安然生活,肯定再也不会跟前尘往事有任何的瓜葛,可这一切仿佛又要重来一遍,我该拿你如何?

真的是你吗?

静岳修长美好的躯干被墨蓝的西服包裹着,浸在月光和夜色交织的昏暗里,显得落寞又孤寒。他怔怔地看着早就遁入梦乡的陈轲,缓缓托起一片澄澈的水雾,看着丝丝黑暗的气息一缕一缕地钻进了透明里。那片水雾倒不似前几日的浑浊,想必是忙乱替她分担了一点恐惧吧。他的心里窜出了一丝无助,像极了千年前他看着她香消玉殒却无力回天的时候。那是一种彻骨的绝望,一种再也无法承受第二次的锥心之痛。

陈轲,他在心里把这两个字在归去的路上咂摸了千百遍。他看着渐渐干净的水雾中,那张闪烁着聪明机敏的脸,心中五味杂陈。你终究不是她,不是吗?正当他寻找着万般压抑自己回忆和情感的理由时,那最后一抹笑容聚成的酒窝却让他身躯一震,脚下一个趔趄,险些从空中栽下。等他回神的时候,胸腔中夹杂着不敢确认的欣喜,他轻轻叹到:你终究还是不忍我一人孤苦千年,此后孑立吗?

那双千年未曾化过雪的双眼,这时颤动着浓密纤长的睫毛,十分生疏地落下两滴清泪,竟一路滑过他的薄唇,躲进了微微上扬的嘴角。他比松柏还清俊的面容添上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他又笑中带泪地凝视着重回清澈的掌心的水雾,心里暗自许诺:这一世,我一定保你生命之火长明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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