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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凉松林(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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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再打扰你了,只希望以后你能好好照顾自己。”说到这里,流云竟然红了眼眶,站在静岳身后满脸哀伤,好像最希望静岳立马死掉的那个人不是他。“父亲最近身体不好,你若得空,回去看看他吧。”流云哀伤的语调让人信以为真,如果不是毫无变化的面皮,他恰到好处的悲痛就能以假乱真。

静岳看着头顶的澄澈的苍穹,辽阔宁静,他全然没将流云那些话放进耳朵里,自从千年前,他让她魂飞魄散之时,静岳就再也不相信这世间的任何人,包括他那威严苛刻的父亲。

因为他坚信,如果不是父亲的庇护,流云断不敢杀了岱山的银狐火神还可以全身而退。岱山众神当年也不是软弱无能之辈,当年的流云还不是尊荣无极的神储,如果不是父亲的震慑和讲和,流云就算死十次也无法熄灭岱山众神的怒火,毕竟银狐火神是岱山甚至整个世间绝无仅有的品种。

一只火狐的威力,可以让整个岱山在神仙的班列中,耀武扬威,大言不惭。因为,它身上的长明火,可以灭一切元神,也可以毁一切罪恶。更何况,银狐火神的人身是一位女子,一位谁与其联姻谁就能显赫无敌的女子。

“岳神……”静岳被一位中年女子小心翼翼的声音打断了思绪,他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流云见有客人到访,便笑嘻嘻地点头示意便翩然离去,陈珂,这会儿应该已经死透了吧,他难以压制嘴角的笑意,顺手折了静岳门前的一支红梅,迈着轻盈地步子,踩着清风向地宫关口行去,这趟去,正好赶上。

“你怎么了?”静岳本想出去“走走”,好好捋捋陈轲的前因后果,毕竟昨夜翻了一夜的神谱仙册让他不得头绪,因为当年他也是在籍阁里日夜翻阅,他问了所有的神仙还有地王鬼魂,那个人是决计不会再重生了。无奈今天休息还有人找上门,他只好破例处理公事了,来人身上的尸臭气息非常浓烈,静岳了然无痕地掩了掩鼻子静听那中年妇女叙述。

“我最近经常梦见我丈夫……”她还未说完,静岳就点头道:“我知道了。他跟着你呢,刚才看见我就没敢过来,应该是在我院子外面的松树林里,你和我出去一趟吧。”那妇人瞬间双腿发软,她涂着粉底的面色更加苍白。“他是不是常常跟你说,身子疼得厉害?”此时她的灵魂就像被某种利器刺穿,静岳还未察觉到她的异常便自顾自地问到。“他……车祸,走了两年了。”那妇女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着,就像筛糠的筛子般。“嗯,你的大儿子没事儿吧?”那中年妇女已经失了魂般机械回应:“他爸为了救他,把自己垫在了下面,他大腿和肋骨骨折,已经长好了……”

那中年妇女站在静岳身后,回忆转到了两年之前,彻骨的疼,难以接受的绝望,麻木冰凉的心情……她不忍再想。静岳许是见了太多这样的人间惨剧,他英俊冷冽的面庞上没有多余的色彩。他轻轻托起一片水雾,从轮椅上坐着的躯壳中脱离出来,金色的鳞片闪烁着耀眼的光辉,在他穿过松林时,留下星星点点的光泽。

那妇女就像提线木偶一般,跟着那金光闪过的线路前行。松林深处,护林站内并不宽敞的房子里,有一位满脸褶皱的退休师傅正在被窝里打着寒颤。

“他经不起你如此害他,快停下来。”静岳这时恢复地只剩下手上的龙鳞还闪着金光,其他部分已经变回了西装革履的样貌。“我不!”那老头在被窝里咬着牙关不敢直视静岳却口气嚣张强硬。“他跟你无冤无仇,你这样未免太过了。”静岳乌黑的眸子微收了几分,浓密纤长的睫毛让他整个人更加清冷凛冽。“我不怕你!”那老头牙关止不住地打颤,就像□□的人到了寒冬的狂风暴雪里。

静岳眉头微皱,这种倔脾气的鬼魂他见多了。“你不需要怕我,你不在地宫好好赎罪,跑到人间,也不怕被我装进炼魂瓶?”那老头这会儿颤得稍微慢一些了,他满眼的愤恨,咬着牙关狠狠地瞪着站在门口的中年妇女。“我没有罪!她不让我进家门,我在那几条巷子来来回回地找,就我们家门前一片漆黑,她把门都不给我留!”静岳面不改色地冷冷看着那老头指着那妇女控诉,鬼魂没点冤屈,恐怕父亲当年也没有好的借口将他贬到凡间,将功折罪。

“你跑人家家里做什么?”静岳想知道这个鬼魂的目的,如果他危害级别高的话,决不能征询家人的意见,要除之后快。“你问她!我拼了命让她们娘俩活着,结果这才几年,她就要改嫁!我偏不让她改嫁!谁敢娶她,我就让谁跟我一样!”

静岳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她之前改嫁的那个人,天天打她,是不是你的原因?”那老头往被窝里缩缩,猖狂地笑道:“就是,就不让她过得好。下一个,我就不仅仅是让她挨打……了。”那老头又止不住地发起抖来,因为窗户被风轻轻掀开了一个缝隙,一股冷风钻了进来。“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一个人带三个娃娃,我真的……活不成啊……”那中年妇女强撑的体面在这一瞬间,被泉涌而下的泪水冲刷崩塌。那老头见中年妇女痛哭却哈哈大笑起来。

“你不把我的娃娃带大成人,你休想自己轻松,哈哈哈,我连命都不要了,你有什么资格改嫁!”那中年妇女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捂脸痛哭,她不曾想丈夫离世之后竟是如此薄凉。以前的他,对妻子儿女有着百般的疼爱和体贴,从无疾言厉色,乡里乡亲谁不说他为人正直,古道热肠,哪怕是村子里没人照顾的野狗野猫,他都要叫到家门口笑着给点吃食才心安。

“你自己进去,还是我动手?”静岳冷了千年的心难以回温,他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就像刑警重复米兰达原则一样,毫无情感。“我不进去!我不!”那老头从床上一跃而起,看着静岳手里的透明塑料瓶失了心神地疯狂摇头、嘶吼。“进去吧,我看你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主。”静岳修长的右手用力按在那老头的肩膀上,下一秒,那老头身子一矮,口中发出了委屈地低吟,缩在墙角低头啜泣起来。

就在这时,静岳的红签簿因为少了一页而传来一阵剧烈的抖动,这抖动不似平日那般,他心下一凛,从未按着老头肩膀的左手掌中显出一本厚厚的册子,其中一页竟瞬间就灰飞烟灭,他幽深精致的双眼在随风急速飘散的灰片中只捕捉到了一个像极了“轲”的字。这一刻,他失了手,手中刚刚按住的魂灵趁他失神的瞬间,夺窗而出,发足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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