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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甄玉(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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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的来说,做饭并不难,甚至很有趣,很开心,特别是大家一起的时候。听玉的介绍,昭是做饭的好手,颇有大厨风范,可他从来也没有说过,不论吃什么,他从不挑剔,从不抱怨。我悻悻地走到一边,眼前的昭,真的有点陌生,我发现,有些事,玉知道,我不知道。是的,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们天天在一起,我们的心没有距离,我希望知道你的所有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是疏忽?还是有意?还是觉得根本没有必要?你说我是你唯一的爱人,那我也应该是最了解你的人,不是吗?可是为什么你总有那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我该不该嫉妒那些比我更了解你的人呢?

我走向昭刚才坐的椅子,玉看见,赶紧跑过来,抢在我前面,用脚指从椅子下面勾出一双皮鞋。这时,我才注意到,玉一直光着脚。

玉想穿上鞋,似乎有点费劲,见我盯着她看,不好意思地笑笑,低下头,继续努力。

我把视线移向她的脚踝。我明白了。脚踝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雪白的皮肤光滑发亮,圆滚滚的,从小腿到脚趾都肿得厉害。怪不得她把皮鞋脱了,这样的一双脚穿在鞋里实在是太痛苦了。

“你这是?”我抓住姑娘的肩膀,把她按在椅子上。

“哦,没什么,先生,我只是在火车上坐的时间长了一点。”

“为什么不早说,你应该先去洗洗,休息一下。”

玉已经穿上了鞋,站起来。“真的没什么,我一点不累,先生。”

我再次按着玉的肩膀,让她坐回椅子上。“还是脱了吧,这样舒服一点。”我托起姑娘的脚踝,亲手帮她脱去紧紧箍着双脚的皮鞋。怎么?玉的双腿光光的,她没穿长筒丝袜?对于一位有身份的小姐,这是极其不体面的事情,就好比没穿衣服,况且,光脚穿皮鞋是很容易打泡的。我仔细一看,果然,姑娘的脚趾上起了好几个水泡。

“谢谢!”玉的声音很轻,尴尬地眼睛不敢看我,急急地把脚抽回去,缩进椅子下面的阴影里。

我没有再说什么,不想让玉难堪,她不会愿意惊动大家的。我想玉一定有足够的理由,也许是旅行的时间太长,丝袜都穿坏了,要知道,丝袜是很容易坏的,现在是战争,丝袜也成了紧俏商品,不是那么容易买得到的,黑市上的价格又高得吓人。我暗暗记下,后来托人从慕尼黑搞来两打长筒丝袜送给玉。晚上别忘帮玉把脚上的水泡处理一下。

今天的晚餐也是在厨房用的,因为是第一次吃中餐,大家都想尝尝,于是所有人都在一起,赖宁格先生和太太,莉莉,还有韦德克,加上我们,一共八个人,围坐在厨房的料理台边,热热闹闹,其乐融融。我感叹,这才是吃饭该有的气氛,是我一直期盼感受的家庭温暖。我知道我的父母爱我,我知道家庭是我的坚强后盾,凯撒庄园是我逃避危险的避难所,那么为什么要把这种爱掩藏起来?要把温暖冰封起来?要用冷漠代替热忱,用矜持代替活力?这是家,我们任何人在家里都应该无拘无束,卸下伪装和盔甲,轻松、惬意、自由,这是我们的家。

盛着美酒的杯盏相互碰撞,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彼此传递,从来没有如此狼狈的吃相,因为烫,因为滑,因为鲜美,因为面条太长,我们不舍得把面条咬断,因为玉说:中国的面条越长越好,它象征着长寿,长久,天长地久。中国人过生日都要吃长寿面的。

“那少爷8月份过生日时,我们也吃长寿面吧?”赖宁格太太快活地建议。

母亲微笑地表示赞同。

母亲一直犹豫着是应该像吃意大利面似的把面条卷在叉子上,还是像我们一样撩起面条的一头放进嘴里,靠吸气将面条索着吃。中国面条毕竟跟意大利面不同,想要把它卷上叉子实在是难,看着我们吃得津津有味,又听到那长寿的说法,母亲终于决心暂时放弃优雅,也任性妄为一回。当嘴里不经意间发出索面的“嘘、嘘”声时,母亲便会立刻停下,吃东西时发出声音,这可是最没教养的表现了,然后,母亲怕嘴里的面条掉回碗里,只好不得已咬断面条,每到这时,母亲的脸上总会显出一丝懊恼的神情。我相信这懊恼的神情不是因为母亲今天的表现有失体面,而是因为母亲在教养与享受之间难以取舍。

大家交口称赞面条筋道,汤汁鲜美,真是美味佳肴。

玉说这叫雪菜肉丝面,雪菜是玉带来的一种叫雪里红的腌菜。当赖宁格太太问道,这雪菜是不是很难得时,玉和昭都笑得很可疑。

“不,赖宁格太太,这雪菜在中国,就像这里的酸黄瓜一样普通。这雪菜肉丝面是再普通不过的面食了,是普通百姓家的早餐,上不了台面的。”

“上不了台面?”赖宁格太太摇摇头,大家都看着玉,不明白。

昭笑着一摆手,“玉儿的意思是,在中国的各地美食中,雪菜肉丝面是哪儿都排不上号的。”

“哦……”大家点头,但还是不明白,因为对中国美食仍然没有起码的认识。

昭和玉借此机会给大家普及了一下中国饮食文化的概要,什么八大菜系,什么北咸南甜,东辣西酸,听得大家云里雾里,不过有一点,大家是明白了,就是中国的美食实在太丰富,太好吃了,要不是已经酒足饭饱,那肯定就馋得口水直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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