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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翼儿(1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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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在房间里,哪儿也别去,等我过来。”

挂上电话,我怔怔地发愣,想不明白舒伦堡是什么意思。

门铃一阵紧过一阵,难道是小狐狸这么快就到了?试着动一动身子,疼痛比昨晚更甚,一咬牙坐起来,顷刻间,有利剑直刺心房,有钢钳扼住咽喉,我无法呼吸,仿佛心跳都被迫停止了。

“早上好,先生,这是您要的早餐。”在安东推着餐车进门的时候,我仍坐在床沿上与伤痛抗争。

安东?!我麻木的脑子转不过来。你知道我行动困难,你还有我房间的钥匙,你干嘛要……我有些埋怨,却没力气表达。安东倒是很明白。

他关上门,轻轻落了锁,赶紧过来扶我。“对不起,先生,门外有条狗,我不得不先按门铃。”

狗?盖世太保?这么说舒伦堡怀疑我了?我被软禁了?怪不得让我呆在房间里哪儿也别去。来的还挺快,是“帝奇”说了。舒伦堡不傻,很容易联想到。叫玉说中了,但我并不后悔。

“没……”我略摇摇头,“你来得正好……帮我一下。”

“您要干什么?”

“去卫生间,洗洗脸,换身衣服,一会儿盖世太保要来。”

“盖世太保?您是说门外的那个就是?”

“是。”我点点头,试图用笑容令他安心。

每个人都有秘密。安东把客人的车子私借出去是他的秘密。我半夜回来,狼狈不堪,受了伤,却不去医院,这是我的秘密。作为朋友,我们相互替对方保密,但不是所有的秘密都会引来盖世太保的。盖世太保总是与恐惧、恐怖联系在一起。

没想到,这会儿,安东却沉着得要命,不愧是见过世面的,照顾我洗漱、刮脸、换衣服,小心、细致、不慌不忙。

我穿戴好后,除了脸色苍白,额头不时冒出些冷汗之外,便看不出什么异样。

我让安东扶我到沙发上坐。

“这样能行?”安东拿毛巾帮我擦汗。

“行的。绷带绑紧点就没事。况且……”我吸了口气。“你明白,安东,不能让盖世太保知道……”

“我懂,我明白。”安东把餐车推到我面前,替我倒上咖啡。

我吃饭的时候,他从白桌布遮住的餐车下面拿出我的军服挂到衣橱里,包括军帽、皮靴,都刷过、洗过,笔挺、锃亮,一尘不染。我暗暗庆幸,不知道他是否有意把军服藏在餐车下面送来?要知道假如被门口的盖世太保注意到,问起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把军服拿去清洗?我还真没有令人信服的说辞。

接着,他又整理起床铺来。

“安东,你已经下班了吧?还是快回去吧。”我承认自己有私心,我想让他快点走,怕他被舒伦堡撞见。就凭舒伦堡那狐狸一般敏锐的嗅觉准能感觉出点什么。我怕安东禁不住压力说出不该说的,也怕给他带来麻烦。一旦牵涉到盖世太保,丢掉酒店的工作恐怕是最好的结果。

我的催促起不了一点作用。安东铺好床,又过来服侍我进餐。因为靠在沙发上胸口传来持续不断的闷痛,抬起手臂拿东西时会牵动肋下,疼痛加剧,面前的早餐几乎一点没动,安东便拿着盘子喂我。开始我有点抗拒,皱着眉摇头,但最后还是顺从了。

“您可以相信我,先生,不论发生什么,您都可以信任我。”突然,安东说道,越来越激动。“谢谢您为威廉做的。”

我吃了一惊。

“尽管您没有说,但我知道是您做的。我一直想感谢您,先生……您可以信任我。”

我当然信任你。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我没办法让威廉回来,我没能找到他妹妹,我也没有能力惩办元凶。

三个月前一次柏林的同学聚会上——以前这种同学聚会我很少参加,现在,可能是因为恩斯特,我意识到战争会让我们一个个失去身边的人,所以当沃纳告诉我时,我便跟着去了。我得知一个同学在国防军里负责柏林地区的征兵体检工作,我把威廉的事告诉他,不久他查到当初给威廉签发体检合格证的那个狗屎军医。同学问我要不要让那人渣受点苦。当然要。很快,那个狗屎军医便以滥用职权、破坏国防的罪名被捕,送往格拉茨的军事监狱。而那个主谋,我们恐吓狗屎军医时他招了,是军备部的一个官员。我们跟踪那官员,没有找到威廉的妹妹,相关资料里也查不到任何线索,她很可能已经遇害了。我没有证据,即便有也没用,法律如此,只有用其他办法,但我现在的能力根本动不了他。

安东想留下,他实在担心我,但是不行,我好歹说服了他,只叫他出去时留着门,这样舒伦堡来的时候我就不需要费力站起来了。安东说他会给我送午餐和晚餐。但愿舒伦堡早点来,不要叫他们碰上,我也早点解脱,这样坐着的滋味可不好受。

我想他会不高兴,至少是皱着眉头。没有及时给他开门,在他耐心地摁了半天门铃之后才懒散、厌倦地应道:“门开着。”这一定让他觉得丢脸、窝火,特别是在下属面前。我以为他会开门见山,质问我玉的下落,或者把“帝奇”带来与我当面对质。

“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本想早点来的,但是……”

我看向他。你说什么?道歉?真的吗?算了吧!别再装腔作势了!我拿起桌上的烟斗,往里面填烟丝,动作很慢很慢,因为我快不了,我也想用这样的慢条斯理,故作冷淡、傲慢来掩饰目前的真实状况,顺便鄙视一下。

他倒好,还是一贯的我行我素,一屁股坐进沙发里,顺手拿起桌上的威士忌酒瓶,开始自斟自饮。“昨晚上空袭时你没去医院?”

这就开始了。但我怎么回答?我要集中精神,提放他的陷阱,及时应对,但我力不从心。长时间的忍耐让我精疲力竭,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的具体位置了,整个胸膛好像都受着烈火地无情灼烤,心一阵阵紧缩,呼吸困难,听力似有似无,视觉忽远忽近,思绪混乱不清,唯有沉默不语。

“幸好你没去。”

茶几上放着宁眠泰尔的药瓶,那是昨晚上安东给我吃药后顺手放着的。这会儿他注意到了,拿起来端详,自己得出了答案。

我提心吊胆地等着,他却没再继续,只是一个劲地喝酒。不一会儿,那半瓶的威士忌就见底了。

我有点惊讶。这可不太像他。现在是上午,他不是个随便喝酒的人。他的样子很疲惫,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悲伤,他脸色发灰,双眼深陷,窝进沙发里,背佝偻得比我还厉害,人愈加显得瘦削脆弱。

舒伦堡掏出他的骆驼烟自己点上,发觉我还拿着烟斗,便燃着打火机伸过手来。我和他之间隔着茶几,我必须探过身子才够得着打火机,但这样的动作在我却是十分困难,于是我决定放弃。

我划着火柴,自己点烟,把尴尬扔给他。

他的手僵在那儿,直到打火机的金属外壳烫得握不住,才嘡的一声关上打火机,再啪的一声把打火机扔到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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