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见牢头（2 / 2）

“哇！长平也算半个老乡，我是黎阳人。”我有意夸张地说。

“听你说话我就猜中了一二，你有点东华口音。”他说。

我有些失望，这么多年，难道还没有说好普通话吗？

我看着手上这本《看守所管理条例，于是问他：“这本册子上的条例都要背吗？”

“不需要，只是第6页和第23页要背熟，全背怎么得了？”

“哦？那什么时候会检查？”

“没关系，过几天才检查，你是新来的，不可能马上就会了。”

原来如此，我翻到第6页一看，上面写着“六要”、“六不要”，这不是那面墙壁上面写着的内容吗？看起来并不难。

我正低头，老大发话了：“把监规先收起来。”

我一愣，周勇提醒我这是老大开始训话的节奏，我这才注意到大家已经准备就绪，都正襟危坐地等待着什么。

老大两手背后，昂首挺胸地站在风场大门前面，监友们则分坐在靠墙两侧的台阶上，老大的样子看起来很威严，如果不是因为他也穿着一件跟大家一样的印有“南看”字样的衣服，我还会真以为他是管教呢！

老大严肃地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看守所的规矩，进到这里的新兵给我听好了：不管你们因为什么事进来，进到这里要遵循这里的制度，俗话说，不依规矩，不成方圆。在这里也一样，我们的管教是一位比较严厉的管教，姓陈，叫陈管教，你不惹事，不打架，他一般不会为难你，可是只要你违反监规，不服从管理，他有三种办法治你：第一，把你带出去用电击，电击是什么感觉知道吗？一定可以让你怀疑人生的；第二，将和你一起惹事的人用铁链锁在一起，不管你是吃饭、睡觉还是上厕所都绑在一起；第三，将你的一只脚单独锁在杆子上悬空，另一脚着地。

因此，新兵听好了，从今天开始学习监规，背诵刚刚发到你们手上的小册子，过几天我要检查，我们的陈管教今天会进仓，管教一天进两次仓，上午一次，下午一次，如果管教叫你出去谈话，你要大声答‘到’，并快速走到距离管教一米以内的地方蹲下，管教问你什么你要对答如流，但不能乱说话，如果说错了，管教会不高兴，管教一不高兴，他就会抬腿踢你，这也就是为什么要你蹲在一米以内的原因。还有，见到管教第一句话要说‘管教好’，如果是早上，就说‘陈管教，早上好。’，如果是下午自然就说下午好，管教问完话会要你回来，你要说‘谢谢管教关心’，说完才可以起身回来。

这些规矩一定要记牢，我们的陈管教有个绰号，号称‘南湖杀手’，这个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规矩一定要记得。待会我会叫老兵示范一下，新兵跟着学。”

老大滔滔不绝地说了这么多，听得我有些毛骨悚然，原来还有这么多规矩，还有号称‘南湖杀手’的管教，看来我也得认真应付了。

果然，按老大的要求，有两个老兵相继被叫过来做示范，其中还有个强迫卖淫的少年，他看起来真是一个少年，个子小，人也小。原来他就是我昨晚进来时在门口的墙壁上看到那张写有“强迫妇女卖淫”卡片的主角？我有些难以置信。

我和新来的另外两个人被叫上跟着老兵做了一遍，我的动作回答肯定都符合要求，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只能如此了。倒是那位犯“持有毒品”的香港人不是忘了说管教好，就是忘了谢谢管教，惹得老大又在训他。

早会结束，我坐在台阶上翻记着监规，什么“六要”“六不要”，我大约用了二十分钟就记住了一个大概，比我晚进来的那位五十多岁的商连连说我的记性很好，因为他自己老是记不住。

过了没多久，老大大声喊：“打坐！”我还没听明白，大家便都齐刷刷地站起身往仓里走，原来就是盘腿而坐，真是打坐啊。

我坐在后面，似乎新兵都往后坐，这就是潜规则吧，我想。

新来的就坐在地板上，老兵们大都坐在通铺上。老大旁边坐着一个二十七岁的年轻人，他戴上了一顶蓝帽子，与昨晚值班员所戴的黄帽子颜色不同，他在最前方面对着大家坐下，开始讲述打坐的规矩：“每天六次打坐，每次二十分钟，打坐时不要大声喧哗，不允许上厕所，报数时要声音洪亮、短促有力。”

他似乎很积极，从他挥着拳头大声喊“报数”的动作可以看出来，暂且就叫他“蓝帽子”吧。

这是一天中的第一次打坐，听蓝帽子说陈管教马上要进来点名，于是大家都很有规矩，井然有序。果然没过多久，我们听到外面的铁门开了，仓门也接着打开，陈管教穿着一身制服，风风火火地进来了，这时蓝帽子开始喊“报数”，大家便大声地报数。

“报告陈管教，本仓在押人员24名，请指示。”蓝帽子像军人一样报告“长官”。

陈管教点点头，问了一句：“昨晚有几个新来的？”

蓝帽子没说话，老大回话了：“报告陈管教，昨晚有3个新来的。”老大把之前写好的几张纸递了上去，也许记载了包括我在内的人员基本信息。

陈管教转身出了仓，似乎从门外传来了他的喊声，那是在点名叫新兵出去谈话，我意识到他马上会叫到我的名字。

没错，按照先后顺序，那位涉嫌非法持有毒品的香港人出去一会后又回来了，轮到我谈心了。

我走出仓门，迎面一阵凉风袭来令人陶醉，管教在我前方不远处，我倚墙蹲下，这时管教向我发问：“什么时间进来的？”

“昨晚一点左右。”

“有没有人打你？”

“没有。”

“你们公司在什么地方？”

“南湖。”

“你是大学毕业吧，学什么专业？”

“中文专业。”

“那你计算机是自学的？”

“是的。”

“前两天有一批被带到江南去了，也是你们公司的吧？”

“我们公司的人带去江南了？”原来他知道这么多，我眼前一亮，急切切小心地求证。

“是的。”他不动声色地说，接着就招呼我，“回去吧，不要惹事。”

我回到打坐的位置上，接下来那位商去谈话我都没有留意到，我一直在回味这位管教的问话，期望能多了解一些外面的消息，可他也仅仅是提了一句戛然而止，这时商回来了，点名也算结束了，门“轰”的一声关了，蓝帽子带领大家高呼：“谢谢陈管教关心！”那声音让人想起军营里的军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