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去世（2 / 2）

“不用了，外婆的身体外婆自己知道。”

“可是……可是外婆……你不是一直想看我结婚吗？你还没看到呢，怎么就……”

“外婆等不了了，你自己……好好的……”

电话那头的呼吸变得十分的粗重，贺知妄心里一紧，忍不住哭了出来，“外婆，你等着我，我马上就回R市，你等着我……”

等待是煎熬的，时间仿佛一把沾满锈迹的小刀在他的心上不停的划拉着伤口。

当广播通知他可以登机的时候，他强撑着麻软的双腿站了起来，这一夜是怎么过来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H市到R市不算太远，三个小时左右就到了，只是他打车赶往外婆家时正好被上班高锋期的尾巴给扫到了，虽然比H市好了不少，但也多花了大半个小时的时间。

R市和其他历史悠久的古城都有着十分相似又颇为不同的经历。

在抗日战争开始之前C省的军阀持续混战了十来年，可当日本全面进攻中国时，这些军阀们却全都摒弃前嫌，携手并进，誓死出省抗战。

他们给全国带来希望的同时也给了C省难能可贵的安定。因此在那个残酷的时代相比其他沦为废墟的城市，R市的老城区大多都幸免于难。只是随着动乱年代的到来，大量的古建筑被拆毁、破坏――文昌宫、桂溪寺、近慈寺 、铁佛庵、灵官楼等等有着上百年、近千年历史的古寺老庵被拆毁，神佛被砸毁，僧道被赶出山门；有着紫禁城的巍峨气派，并完全能与之相媲美的，被老百姓称之为“皇城”的C王府彻底走向了消亡；原本“楼观壮丽，城郭完固”，“冠于西南”，“不亚于京师”的古城墙也终被夷为平地。

这一场浩劫给这个有着悠久历史，佛道文化都极其昌盛的古城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

随着改革开放的到来，经济的快速发展，使得R市的人们见缝插针的在老城的空地上立起一幢幢高楼大厦，可即便如此市区的建设也满足不了城市的飞速发展，只能飞快的向外围扩展，便形成了如今这种将旧城完全包裹在其中，又互相交杂的格局。

贺知妄的外婆便住在二环边上的老城区里，他外婆出生于大户人家，读过私塾，也上过教会学堂，还会英语，这处宅子也只是他们家重多的产业之一。动乱年代外婆家的产业都被缴没充公，后来虽然平反可产业也大多没办法要回来了，家里原本的祖宅大半被拆毁，剩下的也被改建得看不出原貌了。只这处宅子当时还算地处偏僻侥幸逃过一劫，还大致保留着原来的模样。后来几经周折，政府才将此处归还给外婆，她便从那时起一直住到了现在。

不过当年虽然说是偏僻如今却也算得上是中心地代了，因为那附近的筑建年代都极其不统一，有外婆家这种上百年历史的老宅，也有民国时期修建的红砖洋房，还有建国初期明显带着苏联风格的房子，更有□□十年代修建的粗笨的砖房。所以这里没办法做为古街保护开发旅游，当然R市的古镇古街实在太多，政府瞧不上这里也正常，至于开发商没把爪子伸向这里就是很多人都不理解的了。

虽然这里比不上京城寸土寸金，但做为C省的省会城市，西南部经济交通的枢纽，想来也差不了太远。所以大家想来想去便把原因归到了老宅后面的那座山上了。山虽名为云顶却实在是不高，它呈长条形卧在老宅后面，占地面积也不算太广，只有两百多亩左右，不过山上多是些参天的古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能在城市周边保留这么大的一片古树林是相当不易的，不提其他的，就是那全民疯狂的大炼钢时代，那可是毁绝了千万里的原始森林，可这小片树林却硬是奇迹般的保留了下来。

听他妈妈说，那个时候那些仿佛魔怔了的人们一窝蜂的赶到了云顶山，可他们的锯子斧头还没派上用场，天上突然晴天霹雳，狂风乱作，眼看就暴雨将至大家只能先撤出云顶山。人们自然不会被一次的困难所打败，等到天放晴，他们便又提着斧子，拿着锯子上了山，可每当这个时候天上就会妖风四起，霹雳震天。

每每如此，连那些原本高喊着封建迷信的人也不禁退缩了，这片树林也就这样奇迹般的保存了下来。

没人说得清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也成了R市十大未解之迷。

老宅前面的小路有些窄，计程车才开进去没多久便遇到里面一辆车正驶了出来，街边又停着几辆电动车，那司机大概也是一个新手，两辆车让了半天也没让出来。贺知妄焦急的等了一会儿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便掏出钱匆忙付了车费，便跳下车跑了过去。

他已经有一两年没来过外婆家了，好在外婆家变化不大，他很容易就找到了掩映在参天古树下外婆家高大的门头。

推开厚重的大门，贺知妄刚一进门便看见站在檐廊下正在打电话的沈山南，他连忙奔了过去问道：“我外婆呢？”

“在里面呢。”沈山南连忙回道，“你手机怎么回事啊？我怎么一直打不通啊？”

“刚下飞机，忘了关飞行模式。”

沈山南看了看贺知妄，愈言又止最后只是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要有心里准备，外婆可能……”

贺知妄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绕过厅堂，穿过天井，进了她奶奶起居的小厅便见到三四个人正坐在红木莲花如意纹的圆桌旁，似乎在商量着什么，见到贺知妄都站了起来。一个带着眼镜，头发花白，精神头却很好的老人看着贺知妄，说道：“是知妄啊，你可赶回来了，快去看看你外婆吧，她……”她神情有些黯然，无法再说下去，只是拍着贺知妄的背催他进去。

贺知妄却仿佛有些近乡情怯，慢吞吞的踱了进去，便看见他外婆躺在螺钿木雕拨步床上，盖着轻薄的被子，半昏半睡着。

床边一个身体富态的老太太正给他外婆擦拭身体，见他进来连忙给他外婆整理好退了出去。

贺知妄走过去蹲在床前，握着他外婆的手，小声的唤着：“外婆，外婆……”

声音小小的细细的，也不知究竟是想叫醒外婆还是不想，可他外婆却像是听见他的呼唤似的挣扎着醒了过来，“知妄？是你吗？”

“是我，外婆是我，是我回来了，外婆！”贺知妄连声应道。

“临去前还能见你一面……真好。”

“外婆，你别走，你别走好不好？我还没有好好孝顺你呢，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

外婆艰难的伸出手摸着贺知妄的脸，说道：“人总有一死，没什么……好难过的。”

“外婆，我不想你走――”贺知妄扑到外婆身上紧紧的抱住她。

外婆摸着贺知妄的脑袋，气若游丝的说道：“傻孩子，你好好的外婆就高兴了，让外婆好好的看看你，你又长高了，身体也结实了，好！好！好！外婆很高兴……很高兴……”说着说着便没了声息。

“外婆――”贺知妄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