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2 / 2)
可现实让他觉得,自己约莫有些失策……
比如没有估算好浴池的高度,又或者没料到澧兰对他恢复伤势这件事十足严肃而慎重,容不得丝毫马虎。
浴池的高度刚好只到他胸口中间的位置,澧兰觉得池水必须完全浸没他上身才有效。本打算让他身体沉下去些,这样他背就得弓着,她又不忍他难受的姿势。
想了想,她便拿巾布下了浴池,坐在他旁边,不停地沾水帮他擦着。
她衣裳泡在水中,时不时蹲下又起来,玲珑曲线展露无遗。沅止只得移开视线,转至她脸颊,她正低头专注于手上的事。
因澧兰施法暖热了池水,温差之下氤氲出水雾,沾染在她睫毛形成了细密水珠。
阳光透布而下,水珠在她眼睫折射得剔透晶莹。他忽就想起那日无名山中泉水之夜的画面,那晚她面沾水珠,神情魅惑撩人。
沅止暗自吁了一口气,闭上眼,再不敢看她。却没想情况更糟……
因为澧兰有个习惯,拿东西时,小指头会微微翘起。就如此刻,那小小的指头尖在他肌肤上不停地蹭来蹭去,仿若执着轻羽慢拨轻撩般。尤其闭眼下的触觉敏感数倍。
沅止心跳早已失控难抑,能维持住均匀平缓的呼吸和苍白如纸的面色已耗费他全部精力!
终是熬过了一个时辰的浸浴。澧兰将他身子烘干,湛然浅笑:“可以回房擦药了。”
瞧着她纯澈双目,语气又那么认真,分明就半点杂念都无。他暗自苦笑,心境不纯的看来只有他。
沅止顿感后悔,不太敢让她擦药。想同她说自己过两日就能完全恢复,根本不需要北霁帝君那不知用什么做的药膏。但他身为徒儿的修为不高,她根本不会信他伤势恢复得这般快,除非他将身份亮明。
委实是挖个大坑自己跳,自作自受。
***
沅止只着白色长裤,四平八稳躺在床上。
澧兰帮他擦好了四肢的药,接下来就得在胸口抹药。他是睁眼也不是,闭眼更煎熬,便半敛着眼睛似看非看。
澧兰沾好药膏于两指指尖,在他胸口轻轻涂抹。切记帝君的叮嘱:每次必须涂抹到药膏完全渗透位置,且胸口处伤最重,得抹三道药。
因为怕太用力伤着他,她揉得非常轻缓又细致。
当她要抹第二道药时,瞥见徒儿眉头皱得深,她忙停住,忧切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为师力道太大弄疼你了?”
沅止微微睁开些眼:“徒儿可以自己来吗?”
“不行!”澧兰严正拒绝:“你手腕有伤,不可随便动。”
见他仍旧皱眉,似乎难受的模样,方才嗓音也有些哑。她以为是自己弄疼了他,便道:“为师再小些力道吧。”
沅止无力解释,越小的力气越是惹得他酥麻心痒,只得委婉道:“兰儿别再画圈就行了。”
澧兰疑惑,是因画圈不舒服吗?她点头,认真道:“好,为师不画圈了。”
手指触在他胸膛,不画圈应该怎么擦药呢?正寻思着,余光一掠,恰好瞥到他裤沿,好似什么鼓鼓的?
她顿将视线转去,盯了好一会儿,恍然别开眼。毕竟不是未知春的少女,那状态代表什么,又怎会不懂!
脸上印染火烧云般,瞬间通红,直红到了脖颈耳根,心跳也是止不住地嘭嘭捶得响。
接下来便在这羞得没眼瞧他的境况下,澧兰赶忙抹好药。迅速帮他把衣物穿好,被子一拉,匆匆出了屋。
屋外冬寒冰凉,或许能缓解她面上的燥热,可是…心间的滚热般的躁动又怎么纾解。
沅止奇怪地看着澧兰逃走似的背影,明明该羞的是他,她怎的突然脸红逃走?从浴池到抹药,她不一直很淡然吗。
往后的几日,无论是在浴池帮沅止擦洗身子,还是在床榻帮他抹药,澧兰都是一脸凛然严肃的样子,眉头皱得深,双唇抿得紧。且每次擦完药,都红着脸急匆匆奔出屋子。
沅止终于确信,她是因为触到他身子懂得害羞了!
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终究让她察觉出了心思。这般想来,这几日的煎熬委实值得,这会儿可巴不得一日多擦几遍药才行。
***
四周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澧兰茫然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只知前方有人唤她,声音润如早间花露,熟悉得很。
“兰儿……”又传来。
忽而前方光线穿射而来,澧兰眯了眯眼,有道人影站在前方,逆着光,他面容藏在黑暗里,瞧不清。
澧兰缓步走去,渐渐那人影越来越清晰,她惊道:“阿止?你怎么在这儿?”
只见他双目含恨带怨地看着她,澧兰心下一紧,正要上前。忽然他喷出一口鲜血,血液好似流不尽从他口中不断溢出。
澧兰慌忙喊道:“阿止!!”霎时朝他跑去。
可他们之间明明那么近,却似隔着天涯的距离,无论她跑得多快,都触不到他,只得眼睁睁看着他口中的血淌遍身下,将月白长裳染成鲜艳的红。
“兰儿……”他开口轻唤:“你当真对我绝情无爱不顾我性命吗?当真想我死去吗?”
咄咄的逼问好似锐利风刃,刮得她痛不欲生。
她大口喘气,一边哭一边摇头:“不是的,为师当时记不得很多事,全然无意识进了幻境!我没有绝情无爱,更未想过要取你性命啊!”
可他身影越飘越远,直到再也看不到,四周又陷入一片黑暗。
澧兰再也支撑不住,跪在地上,哽咽出深埋心底的话语:“我没有绝情,阿止不要离开为师,为师喜欢阿止啊!”
不知哭了多久,澧兰再次睁眼,恍惚不清,半晌才知道自己方才做了噩梦,此刻正躺在沅止原来睡的床榻。
她伸手摸了把脸颊,一片湿濡。梦里太过真实,以至于她仍沉浸在悲伤惧怕中。
许久缓和了呼吸,情绪也渐渐稳定。澧兰轻手轻脚下了床榻,绕过屏风朝沅止睡的床榻走去。
坐在床沿,依着微弱月光瞧着他面容。徒儿从小就眉清目秀,长大更是丰姿卓然,一张脸标致俊美。
她本以为自己将他当做云善,才会在那晚同他于泉边醉情。孰不知,他早已落在她心间。若不是这次误入罔极镜,约莫她还理不出自己的情愫。
沅止从小体贴懂事,诸事皆以她为重,护她忧她。细思下,他许多时候都以一个男子的姿态在保护她。如此佳偶,甚是难求。
澧兰俯身,在他额间落下一吻,抬身看着他睡颜许久,喃喃轻语:“待为师同云善说清楚,与他解除夫妻关系,便许你一世姻缘。”
说罢她又静静坐了会儿,才起身回到床榻。
片刻,沅止缓缓睁开眼,沉黑无波的眸中显不出他是喜是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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