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2 / 2)
沅止行至湖边,捻指施个‘破’,湖面雾气顿散,显露阳光映衬下的潋潋波粼,于湖面化为寸寸星光。
他敛下诸多情绪,展眉舒目焕发个柔和面色。这才朝湖中望去,只见湖水下仰面飘荡着藕粉色的身影,他忍不住心头颤动。
——魂牵梦绕的人啊!
可见到她的新身躯,沅止仍是心头一紧,又涩又疼。
***
澧兰眼识未完全恢复,许是适应下的本能,这些年听觉和嗅觉较以前倒是灵敏许多。
哪怕微风轻扫湖面,她也能感应出那涟漪泛起了多久,又是何时结束。一片落叶,亦或振翅飞翔的鸟儿掉落的一尾羽毛,她辨得出细微差别。
此刻,湖面荡起了水花,激起层叠波纹,随着踏水声,便知有人下了湖,但不是长生帝君。更不是申鹿,因为申鹿只会偶尔在湖边同她说话,他从不会越界下湖。
是谁?
正疑思间,那水流的波动朝她扩散而来。澧兰霎时睁眼,远空当头的耀眼灼日在她眼中折射成了夜晚昏黄的烛光,借着那昏暗光线,看到一个影子朝她急速而来。细细辨认也只瞧得出是个人形轮廓。
澧兰朝湖底坠去,欲避开这来势汹汹的陌生者。她暂不能离开湖中,湖内的灵气可增补她曾溃散的灵力,这几年她一直在湖内修炼,日夜不歇,也是想尽快恢复五识。
突然,那人猛一加速,她还未游至湖底,腰身就被揽住,嵌入一个温暖的结实的怀抱。
慌得澧兰就要推开,可突然撺入鼻间的清新惊得她登时就停了挣扎。
是她最爱的气息,如朝间春草上的清露,如晨时山林清甜沁心的空气,渴望了无数日夜的气息。
心口涌出阵阵温热,是梦吗?这些年她便是借由每每梦里闻到这气息来一解相思之苦。她不敢回抱,好怕是个泡沫般的幻境,一触就碎成梦醒后的伤。
但她之前有听到大明咒,是他的声音,好听极了。那钟磬般的声音拨林穿湖而来,荡在她耳边,清晰明彻。
也是幻想吗?
就在她沉浸在自认为梦境的温暖中……“兰儿……”声音响在耳边,用她贪听不厌的清润嗓音,温柔说着:“我来接你回家。”
澧兰僵住,这声音真实得字字化成音符钻入耳膜,阵阵温热一如既往,洒在她耳廓。
沅止来寻她了……
澧兰眼眶倏而一热。她张口,颤着肩膀呜咽地‘阿’了一声,却发不了‘止’这个字。沅止好似听懂她要开口的话,霎时将她抱得更紧。
可澧兰还未来得及激动,惧意顷刻席卷所有情绪。她慌忙摇头,双手推拒,她没想过以如今瞎眼哑巴的状态见到他,她本打算等一切都完好再去寻他。
沅止怎敢松手,只能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不让她有挣脱的机会。又怕太用力将她挤碎,因为她现在的身躯看起来,易碎……
澧兰的新身躯是个透明的冰体,仿佛用晶透无暇的冰雕琢而成,看起来有些脆弱,却仍是美得令他怦然心动。
沅止直接双手双腿将她缠得死,一丝展挣脱离的机会都不给。
怕她受伤,毕竟他不晓得她如今的身躯能受多大的力度,只得不停柔声安慰道:“别挣扎好吗?我怕伤着你,但我不想更不可能再放你走。三年了,心快枯竭成朽木,你怎忍心让我继续痛下去?”
他最后一句带哽的话语,如一根根细针扎入澧兰心口,阵阵刺痛。她从来都不愿伤他,可那日匆匆离去,定伤了他的心,此事的处理,她多少有些残忍。
察觉她渐渐停止挣扎,沅止心喜,咽下喉间酸涩,再劝:“我知道你在害怕,怕我晓得你的情况后会责怪你,会发怒。我从未想过对你动怒,我只是很心疼。若说我心底有气,也是因为你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离开我,而向他人寻求帮助。”
“这点让我很挫败,我空有能力,却连护全你的机会都得不到,徒有满腔爱意,竟无法让你毫无顾忌地依赖我。连心爱的妻子也无法安然保护,我甚至怀疑,是否你觉得我护不住你,才不得不同长生帝君寻求帮助?”
澧兰听这话,拼命在他怀中摇头,不是这样,她从未觉得他不能护着她。
沅止吻在她发顶,大掌安抚地揉着她的背:“我知道你真正惧怕的是什么。你怕我知道你的情况,再割去内丹救你,如此一来,我可能过不了塑元期,而你做的一切就毫无意义。”
澧兰抿唇未动,他将她心思揣测得透彻,她哪里还要开口承认什么。
沅止松开怀抱,低头捧着她冰晶般的脸庞,细细端量她的模样。没有变,五官仍是她,也不是硬的,依旧柔软。
“可你更应该相信我,相信我有能力让我们都活得好好的,相信我有办法复原你。”见她垂下眼帘,似是沮丧自责,沅止抬起她下巴,迫使她迎视,他断不能再允许她的逃避。
“我答应你,再不割去内丹,不会毁去你的心愿。所以,剩下的由我来,你多依赖我,多放纵些,暂时看不见没关系,我会帮你细述你目之所及的一切。开不了口也无碍,若你想说,唇语也好传音也罢,我随时都会听,若你不想说,你且听我说就是。”
澧兰只能通过微弱的光线瞧出他大致的轮廓,于她而言怎能满足,她想要的不只是脑中的影像,她想每日都见到清清楚楚的他。
“阿止……”她终是张了口,而他读懂了唇语。
沅止指尖寸寸抚触她光滑无暇的面容,目光缱绻柔软:“说到底,你是怕失去我,怕我再受伤,才离我而去。你却不知,最怕失去的那个是我吗?这三年每日苦痛煎熬,从未安宁。你在我身边,我才不会受伤,才足以安心。你曾许诺一生不离不弃,我便原谅你这次的离弃,从今往后,任凭日月颠倒,天塌地裂,此誓言你莫再违背。好吗?”
话音刚落,泪珠在澧兰眼底闪颤抖动,从剔透眼眶坠落,滑过脸庞,好似冰雪融水般,在他眼里美极又惹他心疼极。
“恩!”澧兰重重点头。
沅止吻在她眼下,将她泪珠一颗颗接下,冰凉柔滑的触感。如今倒是反了过来,他的唇比她温热了许多,熨得澧兰眼睫颤颤,只觉脸颊要融化般的滚热,呼吸也被他调动得愈发急促。
沅止好似故意,啄着她面颊,却只在她唇边掠过,就不落在她唇上。
澧兰喘息着,娇嗔传音:“怎就欺负我?”
沅止笑了笑,咬下她鼻尖,澧兰吃痛惊声,揉了揉鼻头,哀怨瞅着他。他是真铁了心要欺负她呢。
“痛吗?”他却是笑着反问。
澧兰撇嘴不满,张口仰头就要报复地咬他脖子,被他握住双肩推开。
“痛才能让你得个教训,日后若再犯,可不止咬鼻子了,全身都逃不掉。”他威胁道,忽而手掌抚过双花柔软,在她耳边暧昧低语:“这儿也逃不掉。”
澧兰腾地面烧耳热,心脏被他这不害臊的话语惹得咚咚小马撒欢似的跳,要朝胸口外扑扑而出般。方才的气恼就似水淬炭火,咻一下,化作青烟飘走。
沅止环住她腰身,手指摩挲她唇,眸色幽暗几许:“总不能一直是我主动,你若想要,我就在这儿,你且来取。”
澧兰眼帘颤了颤,抿唇迟疑地看了看他,单腿一蹬,游在比他略微高半个头的高度。她伸手捧在他脑后,十指陷入他墨发。微微弯身,摄取那许久未触碰的柔润绵软。
四唇相贴,多年的相思在这一刻具化为现实,温热了彼此的心,舌尖亟不可待地探出、触碰。
将将勾缠,直勾出两人喉间数声喟叹,软筋酥骨。
因许久的分别,两人有些难以克制。犹如秋日燥柴,一触即燃。脑中有理智想维持久些的温柔,可本能却势要将对方竭力融入自己身体,汲取着对方口中的甜蜜,好似那是维系自己生命的养分,不遗余力地扫荡。
渐渐澧兰被吻得神思涣散,百骸间仿若流淌灼热不绝的浴火,要将她烧融。她四肢酥软,握不住他肩膀,靠着水的浮力和他箍在腰间的手才稳住身形。
沅止却未放过她,纠缠她的舌不让她丝毫退避,甚至仍不满足地将她小舌吸入自己口中不停允着。
直至澧兰心脏受不住地如雷震般要裂出胸腔,她吃力地不停拍打他,沅止才放过她早已麻痛的唇舌,松了些力道,抚着她后背帮她顺气,却也未离开她的唇瓣,轻轻摩擦,细细舔尝。
许久未品尝的甜蜜,只此一吻怎能罢休,他定是想吻到天昏地暗,慰藉多年思念之苦。
他更想好好温暖她身躯,访踏那玉肌密林的美好。可他不得不压抑焚身灼心的激烈火势,因为他不知她如今能否承受得住。
谁知,两人耳鬓厮磨许久后,澧兰主动告诉他:“出了湖,便能化为原来的肉身形态,只是浸水过久才会呈现冰体。”
沅止原以为她会永远保持这个形态,这一听,当是惊喜不已。冰体状态令她看起来好似一用力就会碎,需得小心翼翼。
他的惊喜还未消化,就见澧兰有些羞涩避开他目光,断断续续传音道:“我内丹修复好了,可以出湖的……可以,夫妻那个的……”
最后一句她含糊得好似揉在了心底没好意思道明,沅止耳朵好,听了个清楚。激动得像个刚坠爱河的小少年,捧着她脸重重亲了下,目光灼灼盯着她:“冰体状态呢?可能承受?”
他呼吸不稳,几乎喘着气来问。
许久未有情-事的澧兰更是羞得目光不知落哪儿去,只得轻轻点头,哪里还好意思道半个字。
沅止听言,眸光蹭亮,片刻不迟疑,拥着她朝湖底游去,待他们落在湖底时,月白裳缠绕着藕色裳在湖中飘飘荡荡。
湖底渐渐翻滚起伏,推波逐浪,荡漾起阵阵波澜。
嘤咛不歇,娇泣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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