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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唯便挥退了侍卫, 领着从月走上前去。

山下的长明道人上不来, 如今山上除了宋朝唯的一干奴仆,便只有宋常灯了。此人不出意外就该是宋常灯。且这道袍从月十二分眼熟, 这是从月与那小道士交流了整整一日才得来的,天晓得从月捧在手上时是怎样的如释重负。

宋朝唯那双宝相花纹绸鞋踩在竹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惊动了背身立着的人。他转过身来, 瞧见宋朝唯时脸上整个的高深莫测都随风而去了,只是干巴巴喊了一句,“殿下。”

宋朝唯以为是自己打扰了他的雅致,但已经打扰过了, 便无可奈何了, 于是只柔声问道,“怎么在这儿呢?”

宋常灯是个怪人, 做了许多怪事,还有许多奇怪的癖好,例如说出门不爱带书童侍人。整个金陵城没有以为公子少年是与他一样的了,自然,这也生生造就了他在山上会迷路, 然后被困在这儿。如此说来, 如今他立在这儿发些呆愣, 便也不足为奇了。

宋朝唯此刻去想, 只觉得自己问得不好, 指不准就是探索这人隐在心里秘不可宣的故事了。正想换过一句话说, 却听宋常灯仔细说出来原由,“今日见雨停了,便想着出来走走。又不敢走远了,怕迷了路。便问了问侍卫大哥,他说这块儿有个竹林,竹子生得十分好,于是由他领着过来了。”

“是如此啊。”宋朝唯再一次没有料想到这人会正儿八经的回答,她这样一个随口发出的疑惑。但也不惊讶,只眉眼含笑着说话,“这儿竹子的确生得很好,我今年初春还在这里藏了一壶酒,你可要尝一尝?”

“……可以吗?”宋常灯有些局促,长睫动了动,小心翼翼问道。

“自然。”宋朝唯笑得温和柔睦。

这小桌想来也是那侍卫替他抬过来的,只放了一张小矮椅。宋常灯侧着身子示意她坐,宋朝唯便也不推辞,只扬了扬月华广袖,仪态千万地坐了下去。又将手里宫扇放到了桌上,不经意看见了桌上放着的宣纸墨痕,邻侧还有一卷书,是道馆的藏书,纸上写着的也是道家的话。

宋朝唯便笑着问道,“怎么抄起了书来?”

宋常灯这才忆起自己还有半点墨宝放在了桌上,且瞧着小桌有些凌乱,于是忙躬身将那宣纸叠放好,又把灰蓝面皮的书合上,压在了宣纸上,免得清风不识乱翻书了。将东西收拾好了,才慢慢说,“有些感悟便记下来罢了,并没有其余念头的。”

宋朝唯像是听清了,含糊应了一句,又轻扯出了一张宣纸,一字一句地念来,“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她缓缓漫上个笑,柔声道,“果然是有慧根的。”

“殿下之意是?”宋常灯竟追问道。

“是说你这一笔字十分好看呢。”宋朝唯避而不谈,只讲,“不是要当和尚吗?怎么抄看起道家话来了,莫不成不打算剃度,想去当个道士了。”

“原是如此。”宋常灯微垂着头,听见了她后头打趣的话,竟轻声嘟囔,“殿下取笑我。”

“没有的,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宋朝唯摇首。

宋常灯却骤然发问,“殿下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怪人?”

宋朝唯诚实点着头,看着他眼眸之中明显黯淡下去的光芒,又缓缓说道,“世上与大众相异,格格不入者便是怪,如此说来你自然是个怪人的。然而各人又有各人的想法与念头,千奇百怪并不能一一论出,如此而言,你也不过是看破红尘些,追求自己的道而已,并不算怪异。”她又微停下来,顿了一顿,再提声续道,“只是若你自个儿也觉得怪异,那便的确是了。”

诸人各有其道,所求所想着也尽不同。又怎么能去一概而论,总归只要顺从本心便好了。然而若是连自己都觉得这条道不可行,或者是怪异,在追求下去,先是得不到所求,其次便是侮辱了那一道,于是不求也罢。

“不会的。”宋常灯略有思索之后说,“只不过是身边人说多了,偶然也会想一想。但也只是偶然。”他强调,像是生怕宋朝唯以为他是那样的人,“大约就是临睡前的那一刻钟。”

“自己觉得好便好了,何必去想别人怎么想。指不定是在羡慕你可随性而为呢。”宋朝唯无所谓道,许是天气正好,又许是好些日子没有说过话了,她絮絮叨叨又说了好几句,“世上这样多的人,咱们生而为人,是不可能让他们都满意的。你便说你家阿姐,最是一个端雅的郡主,可照样有不喜欢她的人,觉着她是个异类的人。再说我,无论如何也算是全了身为公主该有的所有体面吧,然而世上觉得我做不好的人也大有人在。然而人一生总是自己活的,自己觉得好便好,旁人的想法其实并不重要,尤其是那些过路人。”

她的确是被多人称赞的殿下,但看她不顺眼的人数不胜数,觉得她是个异类的也大有人在。只不过是不和他们的心意罢了。可人一世,哪能合了所有人的心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便放在一边不要去看了。

宋常灯剃度一事,说出来像是个笑话趣闻。可又的确是这个少年多年执拗坚持的理想,她其实并不能多加论述。便如她可以选择在众生前藏了娇做一个高雅的公主一样,宋常灯也可以选择不要那个名门公子的身份,遁入空门了断红尘。

所有为人关于自己的抉择都只能被旁观,而不该被左右。

“殿下……”

宋朝唯仿佛听见了他唤这二字,抬眼去看,却见他并没有动唇,至少此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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