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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生日(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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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陆东山再次折返,白川没料到他连这种东西都能在家里准备一份备用的,啧啧称奇。

陆东山把“皇冠”折好,扣在白川脑袋上,说:“你可能不知道,我朋友都说我是囤积癌。不顾囤积癌太难听了,其实有个挺可爱的词形容我这种人,叫仓鼠症。”

白川划火柴点蜡烛:“我是没见过你这么大只的仓鼠。”

陆东山马上接话:“这才叫反差萌。”

他问白川:“折腾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过的这是多少岁的生日。”

“29周岁。”

“……哦,”陆东山略有意外,“看不出来,你面嫩。”

白川笑:“29而已,又不老。嫩是应该的。”

“倒也是。你比我稍大一点,我今年25。”陆东山帮他把蜡烛点齐,“我来唱生日歌,你许个愿吧。”

他主动唱起熟悉的旋律,声音清朗。

白川注视着面前跳跃的烛火,心中有几分感慨——

他好多年没有这么正儿经过生日了,连幼稚的仪式都让他感到新鲜,正好忘却今日的诸多不快乐。

他双手合十,垂下眼眸默默许了一个愿。

陆东山没有问他的愿望是什么,白川想,他一定知道。

两个男青年吃不惯甜腻的奶油蛋糕,吃了几口便扔下刀叉,一人拿起一听啤酒。

陆东山问白川:“你父亲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让蛋糕房在蛋糕上画了一棵树。”

白川回答:“他是个植物学家,在科学院上班,之前大半年都在南极,最近听说是回国了,好像去了戈壁滩。”

父母都是普通工薪阶层的陆东山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如此“高级”的职业让他大吃一惊。

“那你母亲呢,听你说也在国外?”

“我妈在非洲,驻非中资机构的负责人。”

好吧……果然,能教育出这种文雅小王子的家庭必定与众不同。但陆东山又很同情这位小王子,无论如何,父母不能陪在身边,终归是有所缺憾的。

“怪不得你厨艺好,从小就经常自己生活吧?”

“嗯,习惯了。”白川说,“你真让我跟他俩天天一起过日子,我可能还不自在。”

陆东山笑:“瞧你这话说的,怎么会。”

两个人碰杯,喝了几口酒。

白川的眼神犹豫地望向窗外,雨后的天空中,一群鸽子正在振翅翱翔,卷起一阵阵悠扬的鸽哨。

见对方沉默不语,陆东山试探着问:“是不是,腿……”

“嗯。”白川点头,没有多说。

陆东山想了想:“你有没有去别的医院看过,去北京、上海,多找几个专家看看。”

“都去过。”白川说,“还联系了美国的医院,但是现在我自己过去不方便,等我妈有空的时候陪我一起过去。”

“嗯,”陆东山鼓励他,“美国医疗水平高,你去那边看,肯定有办法治好。”

白川勉强笑着,摇头:“不知道。”

他双手捧起一听啤酒,忽然扬起头,咕咚咕咚全喝进了肚子。

“哎,你慢点,要醉的。”陆东山连忙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白川把空罐子放在茶几上,捻了一粒花生米塞进嘴里,嚼了好半天才咽下去。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对陆东山说。

他用手指弹弹面前的啤酒罐子:“我以前从来不借酒浇愁。以前,我碰到什么事都有办法,特别有能力,特别厉害,是公司最年轻的总监,谈过好多大单子,做过好几个大项目。你知道我那时候有多自负吗?以前我说,我,白川,没有我做不好的工作,没有我追不上的人。我敢说这样的话,天不怕地不怕。”

“现在不行了……”他说,一边笑一边又打开了一罐啤酒。

陆东山伸手拦他,白川说:“让我喝点吧,要不然,我怕我今天睡不着。”

他喝了一大口:“我以前的同事还记得我。可能是怕我无聊吧,前几天联系我,说项目忙不开,想让我帮忙。我问是什么事,同事说想让我帮忙润色报告。我拒绝了。你说说,我连现场都去不了,写什么报告,那不是胡扯么!”

“我现在的活动范围只有这么大,”他伸出手指,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圈,“电动轮椅充满电,一次只能走20公里,按往返算,单程最多只有10公里,但这是最最理想的直线距离,现实生活中哪里有直线,所以再折半,5公里,这是安全距离。我现在的活动范围,就只有5公里半径的一个圆。别人让我去公园散心,我都不敢去,我怕我回不来。”

陆东山小心地说:“好像有残障人士专用的汽车,如果想去远一点的地方,或许你可以开车……”

白川的眼睛里有一点血丝。

“我害怕,”他说,“车祸之后我一直害怕。我不敢。我现在连地铁都没不敢搭。你不知道事故发生时那种恐惧感,无助感。疼痛让人产生幻觉,那时候,我的整个世界观都颠覆了。”

白川安静了一会儿,陆东山正要说写什么,白川忽然抬起头,深深看着陆东山的眼睛。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以前,我还在上班的时候,公司组织招聘。有个人来应聘研究员,人力部门觉得不错,推荐到我这里。我过去跟他聊了几句,提了几个问题,他都回答得很好。我很满意他的能力,就想把他招进来。结果,就在他得到我的肯定,高高兴兴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发现他有点跛脚。只有一点点,不严重,甚至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但是我马上跟人力部门联系,随便找了个理由,拒绝了这个应聘者。”白川看着陆东山,“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些话我跟谁都没说过。前一阵子,我做梦梦到了这件事,我梦到,被我放弃的那个应聘者,其实是我自己……”

白川又开了一听啤酒。

陆东山看着白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他已经喝醉了,但或许就像他自己说的,不如让他多喝一点,好好睡一觉。

白川的心理压力太大了。他满脑子里就只剩下唯一一件事,仿佛钻了牛角尖,路越走越窄。

一旦这件事不顺利,对他而言,就是天崩地裂。

在这次喝酒聊天的最后,白川抓着陆东山的袖子,逼问他:“你说,我还能站起来吗,还能像个普通人一样站起来吗?”

陆东山哄他:“能,你肯定能,等你病好了,就像普通人一样。”

然后白川就在恍惚中傻傻地笑,笑着笑着,留下了眼泪。

“嗯,肯定能好……要是不能好,我真不知道下半辈子该怎么办了。我必须要好起来,必须,一定!”

再后来,他昏沉沉地就要睡去,口中不停地呼唤陆东山的名字。

“陆东山……东山……”

夜幕降临,陆东山推着白川去了卧室,然后把人抱起来放在床上,替他盖上被子。

他站在床边静静看着白川的睡颜,然后拿起白川的手机,存了自己的号码。

晚安。

临走时,陆东山对白川说。

希望你能如愿睡个好觉,再无噩梦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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