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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六八 人生走马灯(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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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流淌、斗转星移,幻象的心动、走马灯的惊惧、猜测带来的心塞,都随更深而冷却。卉紫的心渐渐地沉淀下来,眼中的云卷云舒开始沉寂。当心宁谧的那一刻,她恍然发觉,那如金屑银沙般挥洒满天的繁星,又逐渐向自己靠拢过来。吊悬于身侧熠熠有光,仿佛抬手可得。

卉紫垂着双手仰视着天空,微微闭眼,享受着风拂过面颊的触感,如新织的纱一般,冰凉中还带点微微的刺痛。

因自己被假死而不悦,因自己的木匣不见了而生气,却因想亲眼见证河西受降,利用韩焉前两点生出的歉意愧疚,而不顾家中任何一人的感受、兴冲冲地随循翁离开。因为张屯长总是在身边,因为鹰隼最宝贵的符在自己身上。因为他一贯敢为自己不惜与刘彻作对,因为从一开始,他就不曾真的离开她左右。留她在家,本身就是最铤而走险之事,他却毫无畏惧。

所以,她才敢于恃宠而骄,因为潜意识早就笃定,韩焉根本不会离她而去!

可这河西受降的精彩起伏、这霍姓将军的英勇果决,后世的传说与评价,连带这西域大地之上的浩渺星空宇宙,若无人可倾诉,也并非是什么扣人心弦的故事。

元朔三年便已死去的韩焉,他的未来有多长、他的前路又在哪里。如果自己此番被调入方技营,是有人机缘巧合利用霍去病达成的手段,是刻意为了让她避开那一百零二个鹰隼明卫易契事宜,那么,还留在长安的韩焉,究竟会面临什么糟糕情况?

微微粗糙的手指,在卉紫脸颊上轻轻一抹。卉紫睁开眼,原本脑海中那张温润笑颜落于面前人之上、与之交叠、重合。卉紫慌忙执住那只抹过自己脸颊的手,哽咽着说不出满腹话语。

霍去病看着卉紫盈满泪水的双目中那热切的目光,竟是自己从未曾见过的。他原本欲顺从被握的手一抖,下意识便要抽离。

争执间,卉紫如梦初醒,再定睛一看,方记起眼前之人是谁。韩焉的柔韧坚强,是与霍去病的俊逸干练全然不同的神采。

“我要回去。”卉紫抬起头,似是对霍去病请求,似是自语的誓言,“我再不离他左右。”

次日,斥侯送信报了浑邪王的行程。霍去病擢一干人商议之后,决定初五千车辆外,再留赵破奴带五千兵马在此,自己则带另外五千兵马启程回甘泉山。

卉紫打包行装的利落程度和分拣药包的逻辑性忽然令循翁折服起来。他调侃着卉紫是不是吃错药了,却被卉紫督促着不要耽误拔营。

如若无法对过去悔过,那只愿现在开始,便为时不晚。

这日夕阳将落时,一辆形制朴素的单辕马车自市井穿过。车内的平阳公主今日妆办略显素净,打眼一看,也不过就是稍微富足的人家,绝非皇室或官宦亲眷。但即便衣着简朴,仍然掩盖不住她养尊处优的贵气。

素心递来一盏水,尽管车马晃动,但她的手却很稳:“公主?”

平阳抬手将盏轻轻推开,低头又揉了揉眉心,长吁口气道:“我倒真是迷惑了。”

“你说的是,适才公孙将军的话?”素心道。

平阳已许久未出门了,整日不过是未央宫与家中两头走动。自上次袒露肺腑之后,卫青对她的态度显然用心了许多,凡予阮木槿一份的心意,必于她处加倍。此番受降重任给了去病,卫青有二十多日赋闲休假,便日日伴着平阳。温情难得,平阳得偿所愿,自然便收心许久,不再思虑那些繁杂之事,对待木槿那边也宽厚了许多,命人修葺庭院、贴补用度,时常还带着卫伉来探望木槿和卫疑。

如此这般和谐美满,委实让她沉迷了些日子。但时间久了转为平常,她便渐渐又醒了来——卫青能告假在家,不就是因为受降重任交给了霍去病?不就是霍去病队伍日渐壮大,卫青不再是独一无二的利器了吗?

刘彻制衡卫青之意如此明显,她不得不做长远打算。所以在卫青销假的次日,她便接续了之前未完之事,寻到公孙敖家中,与他确认韩焉在军中的反应、身边的人,以及卉紫的下落。既然缘由是“保护卫氏”、替陛下寻人,公孙敖自然知无不言。

有关鹰隼成员,良平义已然攻破大半。但卉紫的下落,却还是令平阳感到迷惑。

若那尸身不是卉紫,为何指征全然一致?可若是,公孙敖军中所见与韩焉、霍去病密切、疑似女扮男装的瘦弱医徒又是谁?而且,韩焉居然也拒绝承认那尸身身份,若他顺水推舟说是、令陛下不再寻人,岂不更有利?他是当真不愿接受现实,还是以反向心理迷惑众人?

前些日她偶然听闻,方士循翁又被召入军中充当方技,那瘦弱医徒也随之而去。可巧大军离开后,这韩焉也不再日日惦记回家。这难道是巧合?

平阳曾反复问公孙敖,那医徒手上可有黑色云状胎记,可公孙敖却说那医徒终日在双手缠绕期尉,无论做何事,乃至吃睡、洗漱都不曾解开,无从窥探。这会否是……欲盖弥彰?

可——霍去病手下几乎全是跟随他战功加封的死士、以及慕名而来的追随者。一个团体上行下效,时间久了自然凝聚成准则和信仰。霍去病的忠贞正直、恪守原则毋庸置疑,他的队伍自然也难以突破。

唯有等待见缝插针的机会了。

平阳公主正思绪流转不知到了何处,忽然马车一顿,险些将她倾倒。素心黑了脸,掀开帘子便要质问骑奴,但视线才一探出,话便在喉头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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