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2)
前往疗养基地的车上, 何南北昏昏欲睡, 甚至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就那么实诚, 怎么就非要大发善心地把自己要来当评审的事儿告诉杜梨呢?她早该想到的,就算她把天捅漏了, 杜梨都能拿五彩石给她补上, 这点儿才到哪去?
杜梨那厮果真是口蜜腹剑, 嘴上说要好好给她践个行, 连着带她吃了两天的火锅烧烤小龙虾,让她肠胃失调, 半步不离厕所地拉了半天——虽然杜梨本人也不可避免地中招了, 在医院挂水的时候才痛哭流涕地交代了作/案动机, 但那又如何?
何南北虚弱地冷笑了一下,将抱臂的姿势紧了紧。
这就是想要坑我的下场。
小面包车的抗震能力几乎等同于零, 差点把她三魂七魄都晃出来了。何南北难受得不行, 用尽全身力气, 咚咚叩窗:“停一下停一下!”
何南北把胃里的早饭吐了个干净之后才觉得舒服了些,一瘸一拐地挪上了车,一头倒在座位上,再也不愿意动弹。
今天早上起得太早,对于她向来晨昏颠倒的生物钟实在是个巨大的威胁。之前一口气接了那么多的工作, 她连着熬了几天的夜才堪堪梳理出从哪下手。就在她终于心满意足准备好好睡一觉, 奖励奖励自己的时候, 收到了一条自动提示短信:您所乘坐的前往京城的航班即将于三小时后起飞, 请您携带好随身物品, 在……
她半抬了抬眼皮,又打了个哈欠:“师傅,还有多久能到啊?”
司机师傅一副“现在的年轻人体质真不行”的模样,不嫌事大地道:“快了,还有四五个小时。”
何南北:???
……我有一句¥%¥#%@*)一定要讲!
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何南北青白交加的脸色,司机师傅决定不逗她了,笑呵呵地道:“还有一个小时,你们这些当模特的小姑娘,平常都不注意锻炼,坐个车就晕得不行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自己都不把自己照顾好了,怎么拿冠军?”
何南北面色稍霁,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有被人叫“小姑娘”的一天,瞬间腰也不痛了腿也不疼了,一口气都能上六楼了。
她从包里掏出化妆镜,上下左右前后都照了一遍,每个死角都照顾到了,确定自己现在可以见人后,这才又懒懒地倚了回去,眼睛满足地眯了眯——
有点期待童欢穿旗袍的样子。
一路颠簸,终于到了疗养基地。
何南北拖着箱子从车上下来,在旁边等候已久的年轻男人立刻迎上前:“您好何小姐,我是骆总的秘书,您叫我小孙就行。”
她点点头:“麻烦你,你们骆总最近怎么样?”
“骆总最近不错,谢谢您关心。”
小孙殷勤地接过她手里的箱子,走到了她的身侧:“距离开赛还有两个小时,您是想先去宿舍放行李,还是……”
“行李不急,”何南北微笑道:“先带我去评委休息室吧。”
评委席上的人她大都认识,寒暄叙旧一会后,何南北推说自己不太舒服,想先回住处躺躺,众人纷纷表示理解。
小孙恭恭敬敬地将她送到宿舍门口,说:“接下来这几天您就住这儿,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我说。”
何南北随处打量了一下,没什么问题,又望了眼时针刚刚指到数字八的钟表,冲对方笑了笑:“好,你也去休息吧,起这么个大早,辛苦了啊。”
小孙走了之后,她才开始好好研究这间屋子。分给她的房间在一进门的左手边,至于右手边的——何南北的视线落到门口地垫的毛绒拖鞋上——显然早已有人光顾了。
她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好歹也挂了个“特邀评委”的名头,主办方居然连一个独立单间都不舍得给她?真够抠的。
进了卧室之后,何南北环顾四周,控制不住地“呃”了一声。她从来不在衣食住行上亏待自己,旅行出差时都住当地能订到的最好的住宿,尽管对这次住宿的期待值说不上高,已经预先做了些心理准备,但在看到实物的时候,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简直跟个窗明几净的牢/房一样。
她避之不及地伸手捏了捏床上的被褥,果不其然,硬邦邦的。何南北满脸忧郁,这特么是来放松的,还是来忆苦思甜的……
不过,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既然比赛会在两个小时之后正式开始,满打满算,她也只剩下不到一小时的休息时间。
说是休息,但何南北并没怎么睡着,有一半时间都是在来回翻身。童欢会不会第一时间看见她?她会不会因为看见自己而发挥得不好?她会不会……
何南北皱了皱眉头,灵光一动,想到了一个法子。
九点半,小孙不知所措地看着戴着威尼斯面具的何南北:“何小姐您这是……”
何南北但笑不语,只说让他带路。
小孙目瞪口呆,只能用“哪个艺术家没点儿怪癖”的说法安慰自己。
因为戴着面具,她直接省去了做造型的步骤,稍稍休整后,便跟其他人一起坐到了评委席上。
何南北跟坐她旁边的人不太熟,只草草打了个招呼,就低下头各自忙各自的。她闲得无聊,戳了戳面前的平板电脑,惊讶地发现里面还安装了2048,可以说主办方是十分贴心了。
刚玩了没两分钟,主持人上了台,熟练地报完开场词后,一躬身退到了场边。接着,背景乐声响起,第一组参赛选手开始鱼龙似的入场。
何南北不是不了解这其中的猫腻,只要看每组第一个就知道这组的质量如何,但她仍然眼也不眨地瞧着台上,半点不敢错开目光,生怕遗漏了童欢,也是她要来的原因。
主办方只需要她的名头来多炒起一层话题,她并不负责具体的评分事项,故而比其他评委轻松许多。
即使这样,何南北过得也并不安生,比赛一比就是三四个小时,其中不许中途离场,不许开小差,对谁来说都是个挑战,更别提本来已经精神不佳的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困得都快要睡着,背景音乐突然一转,凭空生起段清越的笛音,及至这时,童欢终于出来了。
何南北精神一振,伸手调了调面具的位置,开始专心致志地看起来。但仅仅几秒,她就敏锐地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的台步太飘了,怎么能这么飘?力度不够,节奏也拿得不太准,说得难听点,要是出去跟人说这是嘉廷的模特,外人都能笑掉大牙,嘉廷什么时候这么业余了?她悄悄观察了一下周围人的反应,都与她差不多。
只不过——
别人穿旗袍,都是人衬旗袍;她穿旗袍,却是旗袍衬她。
她这么穿,实在是太好看了,便是从黑白挂历里端端走出来的小家碧玉,神情哀愁又沉静,让人凛然生起种不可侵/犯之感,像极了陶渊明最爱的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何南北心头蓦地一跳。
童欢有一种别人都没有的脆弱感,能让人打从心眼里去怜爱,每个人都情不自禁地想去触碰她,却又在即将碰到的时候怯怯地缩回手,只因她凉薄,她柔软,如同水中月镜中花,生怕一个不得当,她就消失了。
她注视着童欢自T台后端缓缓走来,一路走到台前,即将定点。原本以为她会维持着这般脆弱的模样,却只见童欢在走到定点的刹那,双手叠在腰侧,双膝略屈,学着古人的姿态,微微福了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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