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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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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轮到我值夜,玲声说平日里公主夜里比较惊醒,所以蜡烛需要灭到只剩两盏。我拖着一床薄毯走进内殿一盏一盏吹息蜡烛,吹到公主床前时,出口的气息却是叹息。裹着被子在床边坐下,疲惫如潮水般涌入了身体。公主因为无法进食而干瘪发黄的脸,就像塌掉一样陷在粉色的蚕丝枕头里。如果说多点几根蜡烛便能将你唤醒,那我定为你焚尽火海。我不知道你为何这般舍命护我,就如我不知道这恩情我该如何还。你究竟是我的仇人,还是我的恩人?我伸手抚开她脸上不知谁抱着她哭泣时弄乱的头发。一股酸意沁上鼻头,眼泪没有给我任何挣扎的机会,直直地如雨水般打下来。

“吱呀——”隔挡的屏风被人推开,我站起来,却只是这样僵直地站着。泠崖走进来,却没有从前的笑容。久日不眠,黑色的阴影挡住了他明媚的目光。“泠崖……”我唤了他一声,他眼中的绝望就如那晚我哥一般。“咚!”膝盖和木头碰撞的脆响,那个让我仰望的七尺男儿,成了我泪水中一个模糊的小点儿。我瘫坐在长阶中间,剩下了无用的低喃。

“求纳兰小姐将解药交出来,泠崖愿为她抵命,还希望顾念往日情谊。”他的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我的心却如狠狠撞在了刀尖。

察觉到不对的他缓慢地站起身走去了公主床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滚滚的泪水染红了他的整个眼圈,好像一只暴怒的狮子。他一手抓住床框,咬着牙发出颤抖的呜咽,床框生生被扯了下来。我俯在地上,却再也哭不出声来。泠崖的身子突然软了下来,单腿跪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我艰难地爬起来想要看看他,却被他猛地甩开。

他爬了起来,将公主抱起靠在怀里,再次确认生死后,无奈地闭上眼将头和公主靠在一起:”如果多几根蜡烛可以让你醒来,我定为你焚尽火海。”

同心期望的你怎可以怪我无情,同心誓言的我怎可以怪你无情。你不曾错怪,你我之间隔着比死亡更永恒的仇恨。

“纳兰缓缓。”他将公主平放回床上,擦干如何也不断绝的泪帘:“把你的仇恨放起来,你我……都需要还公主一个恩情,如果你还要你家里那里残留的人命……”

马车颠簸地走在巷子里,我不断地搓着公主的手,只希望她不要在黄泉路上走得那么快。酝酿了那么久的对不起,我却如何都开不了口,轻描淡写的歉意,好似对她的侮辱。你为什么连解药都不留下呢?亡命徒不值得你留恋吗?用恩情来惩罚我吗?不愧是亡命徒的公主,你好狠……

“停!”马车停了下来,依照亡命徒的规矩,我将车帘整个卷起。刺陵拿着□□站在面前,冷洌的目光吓得我一抖。看到的怀里躺着的公主,他眉头紧锁起来:“公主在生病,你们俩要带她去哪儿?”生病?在他的心里,竟然是这样骗自己的吗?

“纳兰缓缓说按她说的路线走,到了地方她会交解药。”

“我带她去。”刺陵忙说。

“不用了,我去就好。跟她谈判,我比较在行。”

“把公主交给我。”刺陵的语气开始变得强硬,在公主的事情上他总是显得那么谨慎。

泠崖忙拉住刺陵想要抓缰绳的手:“刺陵,你信我。”

无语僵持了一会儿,泠崖伸手将车帘放下,宫门打开的声音传来,车子终于动了起来。直到转弯,我才觉得刺陵的目光离开,我瘫软在了车里,汗水打湿后背。泠崖,这会不会是你最后一次坦然地说出“信我”?

果然,在到达目的地下车时,他淡淡地笑着说:“兄弟情尽了。”我仿佛听到他的心,滴滴答答如小雨一般。

他抱着公主走进小木屋,我愣了好一会儿才跟上去。药草一隔一隔地堆起来,泠崖和里面的老人耳语了好一阵才公主抱进里屋。“进来。”他唤我。

老人和两个女药童已经开始抓药,我忙走进去。“我该做什么?”

一路的期待在泠崖给我两套一样的药童衣服后破灭。药汤整整熬了一桶,很浓很浓,我将手探下去是完全不透明的。“缓缓。”他将公主抱了进去,伸出手来让我借力。

“没有回头路了吗?”

薄雾中他淡笑,打开窗户,却是摇头。

房间里只剩下了我和公主,她背对着窗户而我正对着。透过朦胧的雾往外看,外面好似有火把的光芒。我长叹一声兄弟情尽。褪去公主的衣服,外面的火把的光随之熄灭了。

过了好一阵子,在我的记忆里真的是好长的时间,我小心地拉过旁边泠崖准备好的长巾,从公主脑后往前裹住她,拉动了一边的铃绳,泠崖、老人和药童走进来,小小的屋子开始有些挤,药童帮我和公主擦水,在那块藏在长巾里的人皮镶上我的脸时,我看到的是泠崖冷漠的眼睛,和刺陵的那么相似。一掌打在我的胸口,另一个药童装作手滑地松开公主,我们都跌进无奈的命运里。在灌入我口鼻的药水折磨着我时,那些装出来的挣扎,是我求也求不来的对生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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