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1 / 2）

相思

江归燕晚上没和老太太一同吃饭, 事实上天还没黑, 她就自己端着碗去厨房盛了一碗白米饭，坐在院子里, 找来几个曾经在王府里做工的老婆子唠起嗑来。

原本在屋里算账的张管家听闻她归来，也捧着一本厚实的账簿, 拎着小板凳坐在了院子里。

“人上年纪了，虽说告诫自己要看淡生死, 可我这些年啊，还是不能习惯分别。”听闻过往曾经在王府做过事的下人们去世, 江夫人一面抹着眼泪，一面说着改日要去给他们上坟。

“我就说还会有谁念起我这个老婆子, 知茂那小子除了银子的交易，也不会上我那儿去, 来的路上我就在想，知轩与我无亲无故的, 怎会亲自到我的马场来，还将那么贵重的玉钗交给我，后来一想就明白了, 一定是老张你。”

作为上一辈沈王爷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张管家在老王爷去世后也逐渐开始隐退，只将舞台交给这些年轻人, 加之沈知轩很是能干, 鲜少有需要他操心的地方, 而这回, 也是小王爷亲自找上他来，向他诉说这些日子以来的苦闷，他才觉得，也许是时候该让老一辈的人回来，给这些孩子们树立榜样了。

张管家笑而不语，目光里皆是赞许：“论私心，也是小的想念夫人您了，您也不回来看看我们这些人。”

江归燕也笑，将鱼刺从口中吐出，丢给过路的野猫吃。

“老爷走的太突然，我那时只想着天大地大，不想困在这里，说句实话，就算现在回来，我这心口啊，还是觉得闷得慌。”

就如她所说那般，她不习惯离别，至今看不淡，于是与其让自己难受，还不如干脆牵着马儿，离开这里。

老张叹气，放下手中的账簿，望向天边的晚霞。

“一眨眼，王爷走了三年，大家都老了。”

接着，他的眼里还是盛着笑意，看向江归燕。

“夫人还是一如往常般年轻，好看。”

那时候老王爷在世，时常因为公务繁忙夜不归宿，却总惦记着一个人在家的夫人，常叫张管家去路上采一束新鲜的花儿，又或者是带点小点心回去讨她欢心，自然平常的甜言蜜语不会少，老张已然已经习惯了，故而再见到她，还是不会忘记老王爷的嘱咐。

江归燕笑着，眼角含泪。

一只白瓷瓶里插着几束腊梅，芬芳登时溢满整间屋子，弄得喜儿与连理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快收着啊，赶紧的，哎呀不行了我又要打喷嚏了。”阿升强行将花瓶塞给连理，自己跑出门吸了好大一口气，这才忍住想要打喷嚏的冲动，重新回到屋子里来。

“咳咳。”臭小子像模像样地清了清嗓子，然后昂首挺胸，故作深沉，学起了沈知轩平日里说话的模样。

“今儿路过梅花林，觉得好看，就想着也给你带几枝。这是我们爷儿的原话。”

微皱的眉头，严肃的神色，阿升与沈知轩在一块太久，自然也学来他的说话做事，看得连理忍俊不禁。

喜儿的指尖轻轻戳了戳花苞，鼻尖满是梅花的清香。

她这屋子啊，终日只是中药的苦涩，难得一日会有花香。

她看向阿升：“是王爷叫你送来的？”

阿升没理会她，反而凑到她的跟前，将眼睛努力瞪大，从上到下仔细将喜儿打量了一番。

喜儿下意识往后缩了几步，连理忙上前护在她面前。

“干什么啊你，不就送了几枝腊梅花嘛，瞧把你给能耐的，走开，别吓着我们姑娘。”

“嗯，喜儿妹妹，我觉得吧，你今儿真好看。”阿升很认真的说道。

这下换作喜儿皱起眉头，与连理面面相觑，不懂他这是唱的哪出。

“嘻嘻，是我们爷儿，叫我这么说的。”

臭小子憋红了脸，一手捂在喜儿耳旁，悄悄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她。

说完就跑，一刻钟不耽搁。

“陶喜儿，你好好养病，王爷说了，他明儿还给你送花！”

小小院子里回荡着，全是阿升的声音，里头藏不住的欣喜，也准确无误地传达到了喜儿这里。

她的脸“噌”地一下通红，眼前浮现的，居然是沈知轩的面孔。

连理望着跑出的那个身影，摇头笑了笑，抱起瓷瓶，询问喜儿的意见。

“这花儿摆哪儿好呢，你说？”

连理问向她时，小人儿的这魂早就不在了身上，就这么痴痴地坐在窗前，窗外是大把大把绚烂的晚霞。

阿升觉着今儿尤其快活，是这大半月来最最快活的时候，就在他对喜儿说出那句“你真好看”之后，虽然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这么快活，反正就是这么快活，所以他觉得很快活。

扭着屁股，哼着小曲儿回到屋里时，沈知轩正惨兮兮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眼巴巴等着他回来。

阿升咳嗽几声，假装事情办得不顺利的样子，故意惹王爷着急。

果然，沈知轩中计，飞来一脚就踹在他的屁股上。

“我叫你去送花，你送了个什么回来？”

阿升捂着屁股“蹭”地跳起，脸上瞬间绽开笑容，乐得跟朵花儿似的。

沈知轩明白自己这是被摆了一道，气得说要去找根棍子把他的腿打断。

“你且打吧，扫帚就在门后头，不过咱们可说好了，我腿断了，明儿没人给你送花过去。”

此话一出，沈知轩迅速放下原本准备扇过去的手，一肚子气又不好发作，只得放下身段去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嗯哼。”阿升假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将脸别过去。

“别这样嘛，阿升。”沈知轩耐着性子，伸手揪了揪他的袖子。

阿升没理他。

“阿升？小升？小他娘的小阿升？”沈知轩强忍着想要吐的冲动，笑容依旧挂在脸上。

倒是差点听得阿升快吐出来，一身的鸡皮疙瘩掉地，瘪下嘴叫沈知轩住嘴。

“您老放心吧，人好着呢，就是稍稍瘦了点，我问过厨房的人，一日三餐都吃的下，最近也跟着连理出去散心了，您就放一百个一千个心吧。”

阿升自认为这份交代完美无缺，谁料沈知轩还是一脚踹了过来。

“谁要你说这个的，我是问你她有没有提起我？”

“提起你啊，这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