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1 / 2)
沈知茂去老太太屋里谈了好久, 期间邓婵被叫了进去, 直到傍晚,皑皑的雪粒在小道上铺洒了厚厚一层, 翠眉打着灯笼叫大家吃饭时,那间屋门才被江归燕缓缓推开。
亲生娘亲后头跟着的, 是垂头丧气的儿子,冰天冻地里, 江夫人将斗篷里掖着的捧炉塞进儿子手里,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
不远处跑来满是泪痕的柳纤纤, 一把扑在后头邓婵的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无非就是为了在酒里下/药的事情,邓婵气得一把推开她, 令瘦小无助的女子倒在雪地里。
沈知茂回来这事儿算是个契机,也不知他这回在外头从哪儿野来的胆, 兴许人在绝境里真的因一无所有而变得无所畏惧,居然明目张胆地来到老太太屋里,告知小玲在外已有身孕之事, 要求将其接近府里来住。
江归燕趁机向老太太汇报了这几年府里坐吃山空, 二少奶奶一手遮天的账簿,听得邓婵脸上青一阵紫一阵。
母子二人齐心协力, 像是说好了似的, 左右夹击, 竟然将老太太的口堵得什么都说不出, 最后只得一声轻微叹息,能答应的条件都答应了。
“自己没个主意见儿,竟让支使我在这儿跟个唱戏的似的跳来跳去,左右我为这个家辛勤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真落得个为谁辛苦为谁忙。”
琼儿带头提着盏琉璃灯开路,邓婵一手提着裙角,眼里也是蓄满了泪。
“真原以为做了这几年夫妻,心里该是向着内里的人,谁晓得胳膊肘非得朝外拐。”
雪花无声片片飘着,除夕眼看着将近,府里也开始张灯结彩,可又有谁清楚,这看着热闹繁华的背后,有着多少数不尽道不明的辛酸苦辣。
隔日。
喜儿听说了老太太屋里发生的事,心里头自然是高兴的,又听说小玲不久会回来,这脸上也多了几分光彩。只是又听闻柳纤纤年后便要回去徽州的事情,蹙着的眉毛,总让人摸不清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依旧每日照顾着沈知轩的饮食起居,只不过从不在他屋里过夜,阿升自然乐得清净,好几回“大少奶奶”的玩笑话都开在嘴边了,喜儿不乐意,不乐意就将小家子发在沈知轩身上,搞得沈王爷每日政务缠身,回家以后一头雾水。
这小人儿怎么又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姑娘。”
连理端来热乎乎的饭菜,没瞧见屋里躺着的喜儿,倒是在外头积雪的葡萄藤架下,瞧见了那个快要被风雪掩盖的的小小身影。
喜儿正捡起地上一枝枯木,不住地在一块洁白的雪地上,描着什么。
她本想拾起椅背上的外衣赶紧给她披上,这脚还没踏出去屋门,沈知轩便从打外头走了进来,食指放于唇前,示意连理不必再吭声。
连理识相,望了望两人,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喜儿照旧蹲在藤架下,一遍遍捡着枯树枝,一笔一画勾勒雪地里的字样。
“我的名字会写么,写来看看。”
喜儿的耳边响起他曾经说的这句话,随后“沈知轩”下面出现了“陶喜儿”的名字,还有那极为戏谑的一句,“我在上,你在下,你觉得这个位置如何”。
她鼻头一酸,苦楚的泪水又溢满了眼眶,手中的木枝不断在描着,很快那三个字深嵌在雪地里,镌刻在心上,无法磨灭。
她本是一具,毫无灵魂空洞虚无的内壳,浑浑噩噩在世,不知外头的天是黑是白,直到这个人的出现,一点一点填补了空缺,占据了整个身子,看清了外头的天是黑还是白,却因过分的思念,熬过了漫长的黑夜,又是新一轮的白日当空,如此颠簸轮回着,就是没办法对他真正敞开自己的心扉。
她也觉得哭够了,该结束了,可每当想要忘却的时候,这个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又重新浮现在眼前,叫她揪着这颗心,只能哭着喊“沈知轩”三个字。
头顶沉重的黑影压下来时,喜儿正用袖子擦眼泪,接着身侧就有人蹲了下来,夺过她手里的树枝,指着泥地上的这三个字,开口问她。
“写的什么啊。”
喜儿赶忙用脚踢了一地的雪花过去,企图将那三个字掩盖。
“不知道,瞎写瞎画的。”
沈王爷挑眉,看上去挺不乐意的。
“啧啧,念一下呗。”又不叫她怎么样,沈知轩恬不知耻地故意朝她那儿靠了靠。
喜儿好不容易掩去神色,给他行了个礼。
“奴婢见过王爷。”
沈知轩照旧抓着那根树枝,指了指地上的三个字。
侧过头去看她时,喜儿是很明确地从他的眼里,感受到了期许。
她有些为难,低头去看那三个字。
“沈,沈吱吱……”
“什么?”
“沈知,沈知……”
“大声点,没听清。”
喜儿红了脸,身子不住向后倾斜,在他愈发紧靠的逼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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