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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二十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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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很唏嘘, 明夷子没有见过将他生下来的父亲。从有记忆起, 他就在玉虚宗缥缈峰里跟着灵希子修炼。

灵希子是个独占欲很强的人, 明明父亲就在他的识海虚无里蕴养着,却不肯让他见哪怕一眼。

幼时的明夷子很固执, 五六岁的孩童, 抱着比他还高的重剑, 抬头问他生父, “为什么不让我见父亲?”

他遗传了灵希子爱侣一双漂亮的眼睛, 看人的时候总能让人心底柔软,可惜坐在他面前的是灵希子。

“他是我的。”目光冷无机制的灵希子这样回答,“而你只是个意外。”

明夷子大受打击, 眼泪汪汪, “父亲是我的,才不是你的!”

后来他无数次回想,他这么讨厌自己的生父,除了灵希子总是不肯让他见父亲外, 就是每次见面他都会冷冰冰的告诉自己,“你只是一个意外。”

——你只是一个意外。

这句话如同万箭穿心, 将明夷子打击得几乎想回凡人地界父亲住的那间竹楼,了残此生。

然而每回他走到缥缈峰山脚,心底就会冒出一个念头:凭什么是我走?我要在这里等父亲醒来, 然后恶狠狠地瞪着灵希子, 在父亲怀里告状, 说灵希子虐待他!

这么想着, 他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又有了修炼的动力。

没错,他不能走,他要等父亲醒来,说灵希子虐待他,然后带父亲离开玉虚宗。

明夷子又拎着剑回了缥缈峰,灵希子在峰顶等他,“你是我和他的孩子。”

那时候明夷子已经长大,经历了被送走又接回来的心路历程。他听到灵希子的话,心不由地砰砰跳。

终于承认了吗,他想,眼眶忽然有点发热。

然而下一秒他听见了,“只要有你在,他就不可能只爱我一个人。”

灵希子冰冷的语言令明夷子如坠冰窟,他想大笑,想大怒,想大哭,然而心里只涌起了阵阵悲观。

不愧是玉虚宗掌教,冷血得彻底。

他悲观中又疑惑地想,我父亲当年是怎么看上他的?难道是眼瞎吗?

灵希子说完就走了,只留下明夷子一个人站在原地,脸上似笑似哭。

玉虚宗修剑道,主张太上无情。在没有遇上爱侣之前,灵希子确确实实,是个彻头彻尾的冷血生物。

而明夷子将要娶的凡人男子,是他还在他父亲肚子里时,跟好友玩笑说要亲上加亲的,在好友肚子里的孩子。

灵希子怕爱侣醒来发现儿子长大后跟期望相差太大,想也不想就将爱侣跟好友订下娃娃亲的那个孩子带回了玉虚宗,希望他能管束明夷子。

虽然百年过去,那孩子已经再次轮回转世,却丝毫不影响娃娃亲这件事。

*

大红的床褥旁,一只纤白无暇的手伸出来,紧紧地攥着垂落的鲛纱。

纳兰脑袋昏昏沉沉,意识却是清楚的,他感受得到身上的一切。包括被抬起一条腿,被填满,那种痛苦欢愉的感觉,从没有人给过他。

汗水浸湿了长发,他睁开眼,想要看清楚身上人的模样,然而在这样叫人沉溺的时刻,男人也依旧戴着面具,只有喘息是粗重的。

“……让我……看看。”

让我看看你的模样。

纳兰伸出手,想要取下男人脸上的黄金蝴蝶面具。他的手臂全是红色的痕迹,连指尖也不例外。

男人偏过头,他像是喝醉了,又像是醉倒在这场情事里。

为什么不让我看?

纳兰想问,他的手背被人抬起,然后令人醉心的,香醇的酒香传来。

他彻底陷入了云雨里。

黑暗中仿佛有人在他耳边低声说话,飘渺的,带着叹息与魇足,“……千流,给我生个孩子,生一个你和我的骨肉。”

纳兰猛地睁开眼,只觉得身体最隐秘的地方被人进入。

金乌不知何时升起,悬在琉璃海上空,驱散殿内一夜的气味。

纳兰躺在云榻上,身上只盖了张薄薄的床褥。日光从窗外洒进来,他偏了偏头,想要躲开这刺眼的日光,然而手臂刚刚撑起,身后的异样让他身体一僵。

有什么东西,正快速将他填满。

昨夜的记忆回笼,纳兰脸色又青又白。即便他什么也不懂,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他居然……居然……

然而没等他想好怎么处理眼下的情况,一只冰冷的手从身后伸了过来,将他摁在榻上动弹不得。

纳兰闷哼一声,脸上露出了羞愤的神色,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这人,简直……简直不知廉耻!

他明明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怎能就这个姿势将他摁在身下。

两个人身上都是粘腻的,那个地方还流着东西。

“是谁派你过来的?”男人话中的杀意毫不掩饰。他虽已化神修为,元阳在不在都没有关系,但他极为厌恶这种手段,若是揪出身下少年的主谋,定让对方魂飞魄散。

纳兰昨夜因情热期失了身,浑身正是酸软无力的时候,根本挣扎不过男人。

听到男人的话,他心底叹了口气。昨夜刚开始发热的时候他没反应过来,到了后期,他其实已经明白自己身体的状况。

冰夷腾蛇跟普通妖修不同,有情热期一说,一般在成年的当天会发作。

然而纳兰不同,他一生下来就与其他腾蛇不同。生来即是原形,一些普通的认知不能放在他身上。也许冰夷腾蛇是成年当天就会有情热期,但纳兰的情热期却是迟迟不见。

但他没有感到奇怪,因为纳兰予也一样。上千年来,纳兰予没有发作过一次情热期。

昨夜的失控,纳兰不知是该怪自己没有及时察觉身体的状况好,还是怪醉酒的男人没有把持住好。这样的事对于男人来说,总是很不可控的。

他又叹了口气,将头一偏,闷声开口,“没有人派我来,出去。”

后面两个字他说的又轻又快。

瞳孔还有些涣散的男人蹙紧眉头,这才看清身下的少年。他愣了愣,“……纳兰千流?”

能一眼就认出他的人,不是族里的子弟,就是太阴常极宫的弟子。然而眼前这个男人,气度冷冽,容貌俊美,虽然戴了半张面具,但脸颊上有没有腾蛇纹路还是能看出来的。

男人没有,所以他一定不是族里的子弟。

只是太阴常极宫……纳兰蹙了蹙眉,太阴常极宫是他常年修道的地方,所有的弟子,包括在山门外扫地的外门弟子,他都一一见过,男人也绝不会是。

难道……不知想到什么,纳兰心里一动,他是昨夜光华殿里的大修?

昨夜筵宴,免不了有灵酒上桌,男人喝醉了,便寻了一处偏殿醒酒,这似乎也说得过去。

“出去!”他低声呵了一句,脸色羞怒。这男人还想就着这个姿势到什么时候。

男人像是才意识到两人之间的不对,他蹙了蹙眉,“得罪。”

话落,起身离开。

纳兰几乎要软在榻上,他是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一天。他心底虽然气极,却也知道昨夜多半是自己不对,迁怒不了男人,只能暗自叹气。

他也跟着起身,正要弯腰去捡地上散落一地的衣物,一件月白色的外衣从肩上披了下来。

“昨夜是我不对。”男人散着长长的乌黑长发,只穿了件繁复的道服,坐在纳兰身侧。

他声音似月光般清冷,又因羞愧而微微低沉,“你若想泄愤,只管打骂,我绝不还手。”

男人以为是昨夜自己醉酒,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闯入这偏殿,强迫了纳兰千流。

纳兰本想问他可是昨夜光华殿里的大修,但思及两人的身份,不由地沉默下来。

良久,他轻声道,“我也有错,不全怪你。”

纳兰不是个喜欢迁怒别人的人,昨晚他确实有错,只是错在何处,却是不能宣之于口。

男人看了他一眼,见他唇色红肿,目光不由地一暗。但他是个极会隐藏的人,当下不动声色地开口,“我愿负责。”

这次轮到纳兰愣住。

男人却不再开口,他走下云榻,绕到纳兰一侧,替他捡起地上的衣物。

纳兰看着他,“……你方才的话,是何意思?”

“我虽是大乘修为,却是一介散修,身后无宗族师门,只有一些看得过眼的神器,你若想要,我全取予你。”男人帮他一件一件穿上衣服,话里的认真毫不作伪。

“你——”纳兰移开视线,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呐呐道,“不用你负责,我说了,昨晚我也有错。”

“但我要了你。”男人在他身旁坐下,乌发落在纳兰的云袖上,仿佛黑与白在交织,“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

昨夜少年的生涩,他只要一回想,那些片段便好似在眼前一般。

纳兰拢了拢衣襟,赤着脚走下云榻,他微卷的乌黑长发垂在腰间,美得令人叹息。

“想必道君紫府里——”

“只有我一人。”男人打断他的话,目光落在纳兰雪白的脖颈上,“我昨夜才失的元阳。”

纳兰又是一愣,男人看着虽极为年轻,但大乘期的修为,在整个无相界都找不出几个,男人必定有上千岁,他还以为……以为男人早就尝过那种滋味。

“你在担忧些什么?”男人走到他身后,本想将少年拥入怀,但思及两人虽已双修,却并不熟悉,怕自己一时冲动反惹少年反感,便放弃这个念头。

“我不喜欢你。”纳兰转过身,抬眸看着男人。这才是他拒绝的原因。

他们相识不过一夜,对彼此都陌生至极,倘若因为这一夜便结为道侣,是对彼此的不负责。

纳兰虽不是人修,没有人修那些伦理道德,但基本的是非他还是懂的。

男人也不喜欢他,只是因为昨晚跟他双修,出于负责的心态才会这般。纳兰能理解,因为他也是这般,因为第一次跟他双修的是男人,他便无法不在意对方。

可是纳兰不知道,这只是他单方面认为罢了,他口中并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实则是条淬了毒的蛇,正吐着蛇信,装作冷淡无害的模样,在他身后紧盯着不放。

男人眼底的暗芒一闪而过,快得让人看不见。他微不可见的蹙眉,“……好,但此事终归是我错,你日后有什么为难之事,尽管来寻我。”

纳兰见他答应,心底说不出是种什么感觉,他复杂道,“好。”

心里想的却是,出了这光华殿,两人怕是再难见上一面。

“我名郁澜。”男人低下头,在纳兰唇上落下一吻。而后起身,长袖轻摆,整个人化作灵光消失。

纳兰长睫微颤,良久,轻轻叹息。

他抬起手,一枚银制的铜铃系在他纤白的手腕上,雪白与银白相衬,铜铃上冰蓝色的敇纹若隐若现。

这是男人方才系在他手腕上的千面铃,可通过铃声与男人心意相通。

流传千年的,只作用于道侣之间的神器,就这样给了他。

纳兰心乱如麻,他指尖一动,将满殿狼藉恢复原状,又用清尘术洗去身上的粘腻,同往常一般向殿门走去。

昨晚他明明是在偏殿等候传诏,然而一夜过去,竟无人打扰里面发生的事。

虽然纳兰也不希望有人看到他跟男人……但偏殿出了这样的事,殿外的宫侍竟毫无察觉,甚至于,连原本要传诏他的纳兰予,也没有传诏他。

纳兰不想怀疑,但整件事透着一种古怪,由不得他不多想。只是有一点,他的情热期是无法预料的,也就是说,他同男人发生的这件事,是意外,并非有人在幕后操作。

难道是他多想了,昨晚只是发生了一点意外,导致纳兰予没有传诏他?

那宫侍呢,那些宫侍不可能不知道他在偏殿。

纳兰想到这里,只觉得头有些疼。他打开殿门,门外果然没有侍从,只有一片由浅及深,水色染染的云层。

瑶华宫。

宫侍看见游廊尽头的纳兰,忙迎了上去,脸色发白道,“殿下,您昨晚去了哪里?可把奴才吓坏了。”

纳兰一路走来,看见的几个侍女都是步伐匆匆,好似急着要去哪里一般,此刻听见宫侍的话,蹙紧眉头,“昨晚发生了何事?”对于昨夜自己在哪里,他避而不谈。

“逐月秘境开启了,城主已带着几位长老去了深海。”宫侍压低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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