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2）

四十多分钟以后，位于三环外的复式公寓内，程之阅紧紧贴墙站得笔直，像是一个做错事被老师罚站的学生。

他站了一会儿，终于有些不耐烦，向左后侧回头一看，恰巧看着满脸愠色从书房走出来的宋轻。

“不是跟你说了，东西不能乱放。”她瞪了他一眼，从手里把盒尺的钢条抽出来，“站直——”

宋轻有归纳强迫症，喜欢将物品按照习惯放置，不过也不是所有物品都要遵从这个要求，但这个盒尺是她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在程之阅公寓中用到的，所以她对此特别在意。

习惯性地揉了一下眉心，程之阅手落下时，不小心轻轻蹭到现在已经比自己矮了很多的宋轻的发鬓处。

她的头发比一般人的都要柔软，不知道是营养不良还是天生遗传，比常人浅了几个色号。触碰的一瞬间，当事人浑然不觉，程之阅的心却意外的狠狠一跳，继而脑海里闪现出她还是个小婴儿时的模样。

那是一张他有次去宋轻居所时得来的照片，他偷偷放在钱夹最深的夹层里。

那张照片中的场景是在一处颇为简陋的民居中。

灰色水泥地，白色石灰墙，陈设着简单的家私。

五个月大的宋轻，置身于一只靠窗的竹编摇篮里，米色窗帘拉了半扇，下午三点多的阳光不匀称地洒在摇篮里，满头小黄毛的宋轻，探出一只胖嘟嘟的小手伸出去抓那道光束，白嫩嫩的小脸上正绽开一个憨笑……

多好……

程之阅想，如果真如他刚杀青的那个戏里演的那样，时光倒流到从前，那么他最想去的时间段，其实就是那时候。

他想和现在对调一下，作为一个年长的程之阅，去看看小婴儿宋轻。他或许可以把食指伸进她的小手里，再逗她笑得更开心些……

……

“宋轻——”程之阅看向踮着脚尖，咬着下唇，圆着眼睛正往自己头顶奋力举尺条的宋轻。她现在的睫毛不像平时刷了睫毛膏以后，根根分明，又长又犀利，而是看起来软绵绵的，不多长但颇密，像是小动物身上的绒毛。

“你稍微安静一会儿，有什么事情等下说……”宋轻嘟囔着表示不满，让他不要打扰她，还说会影响准头。

实际上，她已经往上比了半天了，却还是摇摇晃晃的比不准地方，她只有在每次亲自给他量身高时，才会流露出这种孩子似的认真，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程之阅这时候看她的目光有多不同。

一把握住她晃晃悠悠的手腕，程之阅又向上一些，继而包拢住她的整只手。他没想到宋轻看起来瘦瘦的手指，却柔软到好像无骨，令他不敢加太多力气，生怕力气用多了就揉碎了。他倍加小心地握着她的手向上，终于把尺度准确比在了自己头顶。

空气仿佛凝滞……

心跳声骤然被放大……

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宋轻大脑一片空白，口干舌燥，半天才咽下一口空气，重新集中起注意力，把量到的数字读出来，“好，好了……185，现在的数字可以了，不要再长高了。”

“这种事情是我自己控制得了吗？”程之阅冷笑了下，“不然不吃不喝不运动，或许有用。”

“……”宋轻无言以对，几年前怕他长不高，现在又怕他长太高，用秦原的话说，她在程之阅身上操的心比他亲妈操的都多。

亏他还老嫌她对工作不用心，吵着嚷着给助理梁子施压，愣是把她召唤了过来伺候着……

一阵电话铃声把沉浸在回忆中的两人思绪拉了回来，宋轻接起来，原来是送餐员到楼下了。她嘱咐程之阅稍等，换了鞋子，拿了钥匙下楼去取烤鸭，等到上来的时候，却没在客厅里看见程之阅。

她走到卧房门口，看见程之阅站在当中，正在看她挂在墙上的画。

就是一副简简单单的百合花装饰画而已，她不懂有什么特别的欣赏价值，他居然能看得这么入神，“程之阅，你要的烤鸭到了，过来吃饭吧。”

宋轻这里没有地方摆餐桌，她就把食物摆了在茶几上，两人坐在沙发上吃起来。

“谢春他……不经常过来吗？”程之阅卷好肉、葱丝、黄瓜条，递给了宋轻。

宋轻怔了下，最后还是接过来，蘸酱咬了一口，喷香四溢的鸭肉滋味很是不错，一时有些麻痹了她的其他感觉神经，“他现在很红，行程满档，哪有空过来。不过一有空，就会来的。”

“那你会去他家找他吗？或者去探班？”

这人简直就是穷追不舍，宋轻觉得这是一道送命题，可是又不能不答，“偶尔吧。”

“宋轻？”他偏过头来瞧着她的侧脸，且瞧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出接下来的结论，“你们在骗我。”

“怎么就骗你……了。”宋轻警惕地看向程之阅，一时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嘴里尚有一口鸭肉紧张地忘了嚼完。

“怎么骗我？就算不是谢春女朋友，你好歹也给他当过四个月经纪人。”他慢条斯理地卷着鸭肉，头发遮住眼睛，看不清全部的表情，“谢春对百合花过敏，就算不是真花，看见相关的图片和画面，心理上也会极为抵触。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你在家里悬挂了那么一大幅百合花的画，谢春来到你家不会难受吗？”他又把一个包得很完美的鸭肉卷直接送到了她的嘴边，“所以，他没来过你家，你们更不可能是恋人。”

作者有话要说：　　想吃烤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