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弟”生活(1 / 1)
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生活从来不为任何人做停留。
自从两人达成了“好好相处”的共识,接下来的日子便过得快多了。少年和少女的相处好似相识已久一般,一同上学放学,少年像骑士一般照顾她,少女亦不拒绝他的好意,甚至许多时候,他们给人一种哥哥妹妹的错觉。其实,整个家庭都在像契合的齿轮般沿着似乎既定的轨道日复一日地运转。
夏妈对待夏小麦依旧温柔,其实她对谁都是一副如水的脾气,让人挑剔不起来。她曾笑吟吟地告诉夏小麦,阿守从小就听话,特别想要一个可爱的姐妹呢。
对此,夏小麦有点尴尬地扯一扯嘴角:“是吗。”她不禁觉得纳闷,这个女人跟自己儿子提起的可爱小姐姐真的是自己吗?
即使只是高一,高中的课业比初中的毕竟繁重一些,夏小麦不敢松懈。一来是长久养成的习惯,二来她最近在思考着未来的问题。她觉得她比任何人都需要独立的能力,而读书显然是目前惟一的途径。她从来没有如此渴求过自由。
青春期的女孩子总是满心憧憬,今天觉得谁比较帅,明天争论谁更胜一筹;夏小麦却从来没有参与过女孩子们关于明星、校草、电视剧等等讨论,她并不感兴趣,她们也从不相邀。可是男生们却是很愿意与她接触的,只是夏小麦被他们私底下评为“冰雪公主”,戏称“太难攻略”;青春期的男孩子太好懂,目光总是追逐漂亮的女生,或者对更好追的女生下手。不知不觉,她的周边仿佛形成真空带一般。
但这些年轻女孩子们啊,在这个年纪,是最不惧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落单的同性的,尤其是还受到男生们欢迎的同性。
她曾经在洗手间不经意听见几个同班女生的议论,说她成绩好有什么了不起,说她一天到晚装什么高冷,说她好像有个初中部的小男朋友每天一起放学回家真是看不出来……当时她默默听着,在她们说得更夸张之前想也不想便推开厕所隔间的门,在几个女生心虚的目光下走出来,淡定地洗手,回头冷冷看了一眼,便什么也没说出去了。
她从不想刻意与谁交恶,因为太麻烦了,但也不想为了合群与谁交好,因为不曾在乎。
人言可畏。
这个道理她早就懂了,也懂得要堵住别人的嘴乱说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小时候她的父母还会吵架,吵到差点打起来,邻居不知劝过多少回,她妈妈就像泄愤一般在邻居阿姨的安慰下数落丈夫的种种不是,而她则安静地站在一旁,正好看见那个阿姨眼里幸灾乐祸的眼神。她想起后来放学回来门卫的大妈招呼她的怜悯的神情,小小的心灵第一次知道了何谓流言。
后来初中的时候他们搬了一次家,住进了更大的房子,家里却再也没了父母的吵架声。好像他们已经厌倦了争吵,她总是整晚、几天地见不到爸爸,而妈妈埋怨和咒骂的倾诉对象也仅剩了女儿,女儿便成了她所有情感的宣泄口。她内心感受到母亲的痛苦而痛苦,却越来越害怕与自己的妈妈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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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周末。北风在窗外飒飒地吹,屋里却是温暖的。
夏小麦站在窗前,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的毛衣,长长的衣袖几乎盖住她的手。她面目沉静,伸出手,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在玻璃窗的水雾上画了一个笑脸。
“要下雪了。”一个少年的声音从背后穿来,略沙哑,带着隐隐的笑意,“小麦,你期待下雪,对吗?”说完,他不远不近地站在她身后,也伸出手,在那窗上的笑脸旁边画了一瓣六角的雪花。
夏小麦回头,略抬起眼望着他,男孩子长得真快啊,几个月的功夫就比她还高了一两公分了。她轻声回答:“小时候记得下过一次大雪,我堆了一个雪人,堆得特别好,不知道为什么总记得。”
“一个人吗?”
“一个人。”
“今年下雪了,我们一起堆个雪人吧。”他边说边捉住她的手,在窗上印了一个手印,然后他在那个手印边再自己印了一个。
“好。”她看着那两个手印,一样的手指细长,已然能看出一大一小。
夏小麦心里想,今年真的会下雪吗?当年的那个雪人,为什么记忆那么清晰呢?其实她知道为什么。雪人堆得并不好,眼睛嘴巴是用树叶做的,脑袋也是歪的。她记得那天是她第一次期末考试得了第一名,爸爸妈妈难得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笑着夸她,尤其是妈妈,把她拉到房里,摸着她的头,眼里有欣慰,念念叨叨:“我就知道我的女儿不会差,我就知道……”她给她仔细地戴了手套,说:“出门玩会儿雪吧,妈妈给你做好吃的”。于是她便乖乖地到楼下去了。
小区里早有玩闹的孩子们,但她平时鲜少下来玩耍,更别提什么玩伴。她便找了一个角落,耐心地滚雪球、堆雪人。等到堆完,她才满意地拍拍手,看了又看那个雪人,才恋恋不舍地回家。但是刚刚进了家门,她就听见卧室里面传来女人的抽泣声,听见爸爸隐约的话语“……你别说了行不行?”然后卧室门被关上。她就知道今晚没有好吃的了。
直到寒假,这个冬天仍然没有飘过一片雪花,反倒是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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