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杳无音讯(2 / 2)

加入书签

譬如,她常常为不好的风气开脱,纵容其发展,却不满于谴责风气的人们。用此类话轻描淡写而过,一定有它存在的价值,一定有它存在的道理,存在即合理。

于是我接话顺应她,恐怖分子能存在那么长时间,能给人洗脑,一定有它存在的价值,一定有它存在道理。所以人们不要谴责恐怖分子,要包容它,理解它。传销一定有它存在的价值,一定有它存在的道理,警察别去自讨苦吃了。依她的话来说,反正这个现象不会消失。

你造句呢?你跟我杠什么杠,中考的时候您再慢慢造句吧。八喜皮笑肉不笑地说。

亦或者,学校里有女生被欺负,她便指向那个女生对自己姐妹说,看见没,你们要是不好好混起来,就跟那孙子一样,只有挨打的份儿。

她还跑过去跟那女生说,为什么别人欺负你,不欺负其他人?就是因为你是懦弱本人!

我未给她颜面,挡在那女生面前,反问她,有一天你被男人强,我是不是也能问,为什么别人强你,不强其他人?就因为你是女人本人!

八喜被我问得颜面无存,她指着我鼻子一字一顿问,你有病吧?最近总跟我杠什么呀?果然跟青子那种人走得近了,也变得自以为正义。

李东九不在了,姐妹花的人全站到八喜背后去了,劝架的时候,她们也话里话外讽刺我。

八喜好受多了,便大度说,算了,她真是不喜欢跟看书看多的人相处,我越来越像青子,书看得越多,人也变得越来越会占理,其实根本不可理喻。

以是我们理念不合,关系一度降到了冰点,自然没常常往来了。

那个孤独的夜晚,我打开青子的复读机,将她录歌的录音磁带放了进去。里面只有两首歌,科恩的哈利路亚与陈嘉玲的一弯明月,我便循环听起了这两首经典的音乐。

放起哈利路亚那首老歌,好像进入了梦里岁月苦短的上世纪,我穿过车水马龙的中心一路走到了安静的教堂里。轮到一弯明月响起的时候,不知我是在梦里一个人坐在教堂里哭了,还是真实的哭了,次日醒来浑浑噩噩不能分辨。

中考不负众望,我顺利上升本校高中。那时候也到了忍春第一个年头的忌日。青子的大一也结束了。我们去扫墓的前一天,她精心准备了一下,说黑色衣服庄重肃穆,以是提前将各人一套的黑服装给搭配好,整齐放在了我们床头。她还通知爹,明天良旌也要一起去扫墓。我听后,莫名唔一声。他们一齐看了看我,我执蒲扇扇风仍感到热。

忍春的头年忌日,天气很好,日头没有那样晒,和风暖而不热,空气也润而不湿。她的墓地不似周围墓地荒芜到杂草丛生,青色的坟头草只冒了一些些出来。那多亏了爹的功劳,他有空便带一壶酒来与她说说话,来一趟顺便也扫了扫墓。

老一辈说坟头草不能拔。青子并不管那样多,她始终要忍春的墓干干净净的,还带了帕子把墓碑擦得宛如新碑。良旌不怕苦也不怕累,合着他们将墓碑周围打理得格外明净。我若有若无将目光瞟到良旌那处去,其他人的视线看过来时,我又不着痕迹收回了目光。

扫墓至整洁,摆好花果,上了三炷香虔诚拜了拜。我们默哀三分钟后,青子缓缓唱起了哈利路亚。

我想问她为什么唱这首歌,但由于我们长时间没说话,也就忍住了。

爹想问的话与我一样,我便得知了她唱这歌的理由。

她说,我赞美了神,他就会帮我把思念带给母亲。

我一瞬陷入了过往的一幕幕里,不知不觉回想起忍春待我的种种好,从往事中醒神的那一刻,恍若隔世,我便也思念起忍春了。

我和青子都是来自于破碎家庭的孩子,是不被上天眷顾的孩子,我们像曾经被装满垃圾的破烂簸箕,我没有好的母亲,她没有好的父亲,我一度愚昧选择伤害别人,她则始终如一爱护别人。于是,她抓住机会拥有了更好的父亲,我却丢了一位摆在我面前的母亲。

青子时隔许久回来一次,我对她的那股怨恨也淡了许多。扫墓回来以后,我漫不经心换着电视频道,主动和她说话了。我问起大学里的日子怎么样。

她平淡回应了我,说得却很详细。爹坐过来侧耳倾听,偶尔插话问她缺不缺钱,过得辛不辛苦。她一向报喜不报忧,说一边兼职一边上学的大学生大有人在,寒假时候许多同学也申请留在宿舍里,方便在外头打工挣钱。

她的大学生活丰富多彩,享也,乐也。我隐隐有些向往,听得正专心,青子那一学年的总结渐渐步入尾声,我还想再听一听,她便又东拉西扯讲了起来。

末了,她突然顿了顿,拉起我的手掌心轻抚那一条淡淡的疤痕。她总是不声不响红了眼睛,她看着我手上那条疤,缓缓低头垂泪,声若蚊蝇道:“对不起。”她吸一下鼻子,哽咽着说:“要是当初我理性一点,不像小孩子一样置气,及时帮你处理好伤口,你这么细皮嫩肉的手就不会留疤了。”

泪水滴入掌心,那份灼热感不止于身体之肤,它也使我胸腔里跳动的心脏不能承受。我收回了手揣进兜里,偏过头去随性地看窗外,却不停地抖着腿。

从没低过头的我,也说了那三个字。

对不起。

我以为说出口会很难,如今却觉得接受道歉的人,好像更惶惶一点。

嗯,对不起。没有那样难。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