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谊的救赎(2 / 2)
“表面上?那你们不算好也不算坏吧?”
“嗯,不好定义。”她空洞平视前方,娓娓道来,“以前我恨他们忽略我的时候,在日记本上写下各种诅咒他们去死的话,第二天又露出乖乖的笑容讨好他们。开始在那个家里,我小心翼翼的,渐渐想要索取得更多,别人稍微一个眼神一个举动,就会让我多想。我偷看过你的照片,你扎麻花辫,我也扎麻花辫。你身上穿了什么衣服,去商场的时候,我也说我喜欢那样便宜的衣服。爸爸跟我说,你很调皮,我也违背安静本性,尽量调皮一些。只有像你,妈妈才会对我上心一点。”
她歇了一口气,深深叹气道:“西西,这个名字,是我前半生里最大的障碍,是我抛弃了自己,最想成为的人。”
“可笑吧,连自己也想抛弃自己。”
我一阵沉默,没和她谈心,冷漠了一些,直指中心问:“是什么驱使你来找我去看她?”
她又断断续续的勉强说:“对这个世界,我不喜欢的,太多了,但是那有什么办法,这辈子五岁起,她恰恰成为了我妈,我埋怨过后,也想尽点子女的本分,仅此而已。总是被抛弃,忽略,所以怀疑任何人,敏感而自卑,又想了想,我为这个世界付出过什么吗?有时候一昧埋怨,倒不如主动付出点,想想,其实付出也是快乐的吧。”
她最后的话,也是假得不得了,她的口气与她的语言,太不配合了。什么时候,自欺欺人也成了一种安慰。
“嗯,我去看她。”
她单调的神情里终于多出一点惊讶,“我以为你不会答应,或者要磨好一阵子,爸爸嘴里的你,很傲,冷漠起来也足够无情 。”
“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另一个想成为我的人。”
她略过我的这句话,厌恶地脱下背后的芭比娃娃书包,好认真地说:“姐姐,我一点也不喜欢它,”她指向我身后的素色运动书包,张口索要,“西西姐姐,我想要你现在的书包。”
我将书包里的杂物倒了出来,和她交换了书包。路上她拉起我的手,说起了素琴的病,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因为郁郁寡欢,忧思过重,身体素质不好,常常生病进医院。
我冷淡哦一声,淡淡问道:“你不喜欢我,为什么牵我的手。”
她甜甜地笑,“我要努力喜欢这个世界呀。你不喜欢我,不也因为怜悯才同意我拉你的手吗?我告诉你个小秘密哦,以前我在日记本上写,希望你被人贩子拐走,砍断四肢,被割掉舌头,被挖掉眼珠,不能再爬回来见到妈妈,不能再看见回来的路,叫我的妈妈是妈妈。”
“哦,抱歉,我不叫她的,记得写上无痛死亡,姐姐不怕死,怕痛。”
“那你是因为怕痛,才活着吗?”
“有时候是。”
“那我以后在日记本上帮你写好无痛死亡。”
“好。”
…………
我们的对话诡异而又沉郁,没有血缘的两人,因为长辈的纠葛而交织于一起,互相成为对方心中钝痛的一根刺,现实里却努力试图接受悲哀的对方。
赶上了末班车,来到另一个城已是朦胧夜晚,我找到公共电话亭,给爹打了一通平安电话,谎称自己在同学家复习。
“妈妈,我来看您了,我今天很想你。”方慈牵着我的手进入病房。
“你今天逃课去哪里了!死了就别回来!养你养得倒胃口!”刻薄的素琴随手捡起桌上的梳子朝方慈砸来,被我精准地打开了。
她看见了我,所有的气愤一瞬凝固,微微张着苍白的嘴巴,复杂的情绪在那简短时间里沉寂了下去,化为一句客气寒暄的话,“你来了。”
“来看看你死了没,啊,没死啊?还有力气打人。”我将维持笑容的方慈牵过去坐下,“方慈,你讨厌她的时候,也可以这么痛快地问。”
素琴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勉强笑道:“我是担心小慈。”
方慈礼貌将位置让给了我,还对我说:“西西姐姐,不可以这样哦,她是我们的妈妈。”
我别有深意看了一眼方慈,应了她的顺水人情大方坐下了。双方冷淡叙旧的场面,是意料之中的,冷清生硬的素琴,单纯深沉的方慈,漠然乖戾的我,母女三人的气氛连鬼神也不可捉摸。
我张望了一下房间,方慈便问道:“妈妈,爸爸呢?我好想他。”
“打饭去了。”素琴一捂帕咳嗽,方慈即上前替她拍背,也用略不满的语气说我,姐姐,你不乖哦,妈妈咳嗽了,你至少倒一杯温水来吧。
说曹操曹操到,我瞥见不修边幅的阿连在门缝外悄望,他的胡渣已经长满了嘴周,依旧那么沧桑。我冷不防地问素琴,“你最爱的,是我爹,还是那个潮州佬?”
阿连要进门的动作顿住了,定神在外面听了听。
我的引站不太成功,她寂笑着说,她最爱的是自己。又渐渐说,阿连结婚以后,她没有想好,气得慌,随随便便嫁人了,于是对不起自己,又对不起我爹。
阿连进来了,见了我,还故作惊讶,开始热情招呼我,他早习惯了用热脸贴我的冷屁股,从来毫无怨言。
我准备回家,请阿连载我回去。素琴咳嗽着欲说话却被咳得说不出来,阿连便笑嘿嘿挽留我,“明天休息的话,不着急回去吧,先在家里住一晚上,有你的房间,我以前准备的,跟小慈好好玩玩儿,你们明天去哪儿,想买什么,想吃什么,尽管放松。”
相比于方慈欢呼起来的假高兴,我倒懒得装模作样,“麻烦说话注意措辞,说自己家的时候,把我字加上,我不想跟你们这家人玩,现在要回去。”
阿连摸头尴尬笑了笑,“再坐一会儿吧,好歹把饭吃了吧。”
我勉为其难等他们吃好饭,他们留给我的那份饭,草草吃了几口,便没了胃口。他们这家人,确实令我没有胃口。
看见素琴和阿连夹肉给我的方慈,即使更没有胃口,也笑着硬塞。分别前,阿连先去开车,方慈出门送我。
我冷不防将她一把拉到面前来,不苟言笑靠到她耳边,漠然扯了扯嘴,字字诛心道:“知道妈妈为什么不喜欢你吗?因为妈妈,不喜欢假孩子。我的优点不多,缺点可不少,你模仿我模仿得太差劲了。我不稀罕做大人眼中的好孩子,孩子的内心远远比生硬死板的道理重要,别跟他们一样本末倒置了。你忍久了,他们倒若无其事,你却成了扭曲的变态可怎么是好呀?人性,是需要出口的,懂吗?”
手一松,她的脸近在咫尺,果然很难看,难看到苍白脆弱,那双眼里渐渐爬起血丝,连眉毛和嘴巴都在微微颤抖。
我无厘头笑了笑,单肩背上芭比娃娃书包,吹起口哨左转而行,那粉红的包被我背得逍遥自在。我走向渐渐漆黑的通道,即兴唱起不成调的自编歌曲,“疼的时候就说疼~感到委屈放声哭~讨厌的时候就讨厌~随之而来的高兴~真诚的懂事才会显得珍贵~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嘿~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呀~有糖吃……。”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我不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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