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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议(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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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是成左右排开的两行燕云悍将们, 大声喝酒, 大声劝酒, 大声交谈, 抒发着痛快淋漓。

而正中被他们拥簇着的,是高坐在最上头的李纯柏。

她微微注视着大家, 时而微笑, 时而颔首。手里还勾着一坛酒, 她不像部下们那样拿碗喝, 而是直接扬头就灌。

常有烈酒飞溅在红裙之上, 宽大的裙裾犹如怒发的赤花,瑰姿艳逸 ,令人过目难忘。

看聂玄两眉紧锁,双唇紧闭,燕云城主在高处大声呼唤: “陛下——”

妖媚的男子,笑盈盈抬起低垂的头,向她飞一个眼色。

“可喜欢这歌舞?”她跷着右腿,弓起膝盖问道。

聂玄凤眼的尾角上挑,继而又眨了眨, 含笑回答她:“不喜欢。”

“呵呵,我们燕云人,打西北黄沙里生根, 没有陛下这里的江南温暖, 纵然学起这边的舞蹈, 也还是粗狂。”一抱拳拱手:“陛下多担待!”

聂玄左歪着脑袋, 勾了勾右嘴角,似乎思考了一会,眼皮一挑:“朕要亲自来歌一曲。”

喧哗的帐内不约而同的寂静下来。

“哈哈——”李纯柏先豪爽地笑了数声,然后慢慢转成温婉的笑:“那……本尊洗耳恭听。”

聂玄不继续睬她,自己跌撞着站起来,步伐摇摇晃晃走到中间,带着浑身的酒气。

突然弯腰,似搀了一跤似的往下倒——快触着地了却又没倒,他的手指轻易一勾一夹,就挑走了一名乐师的筑和竹尺。

又踉跄回到座位上,身子一旋半倚了下来。他左手按着弦,右手执竹尺,击筑而歌。

却是琰地方言,坐中除了李纯柏,无一人听得懂,只能凭着歌声的悲亢激越,猜测其中深意。

除了李纯柏。

她可是自小长在江南的花柳巷里。

她脸庞上的神情,慢慢凝固了起来。

这聂玄,竟唱挽歌!

而且唱的是丈夫给先一步逝去的发妻的挽歌!

燕云城主强压怒火,把他的这首歌听完。

琰帝倒是唱得动情,眉梢常勾,眼角时挑,两只桃花眼似雾非雾。

来这里,他还穿紫衣。歪歪斜斜靠在墙,敲着筑,犹如云楼半开壁斜白,嘴唇上自泛起笑意,微睇绵藐,无意间常常瞟她一眼,三魂里夹带七魄。

他不似赵咫遥清魂销骨 ,邪态一出却也是另一番孤傲卓绝。

燕云城主只是手搭在扶手上,至始至终保持着微笑注视着他。

等他唱完,等他深深吸一口气靠在墙上。

燕云城主忽然从宽大的袖子内抽出一只卷轴,手一挥一扬,长轴于其面前尽展。

“陛下,签协议了。”她莞尔笑道。

靠着墙的人,又自斟了一杯酒酌了,手复垂下:“朕要只同你一个人签。”

“聂玄你——”

“阿简!”李纯柏呵斥住跳起来的阿简。眼帘垂了一下:“你们先出去。”

“主公……”阿简还要说什么,却被老槊一拉:“够了,够了。”

他撇了撇嘴,眼睛还是不住瞅李纯柏,不能克制的担忧。

诸位骑主都拱了拱手,躬躬身子,退了出去——除了阿简,是被强制拉出去的。

帐内只剩下两人。

一个是雄霸一方的燕云城主,一个是君临天下的琰国帝王。

“陛下,签协议了。”李纯柏又重复了一遍。

人走了,聂玄却还保持着姿势靠着喝酒,就是不动,一边喝一边问奇怪的语调说:“今天天潮,你说话这么大声,不怕伤口扯着疼?”

上次那场仗,燕云城主左肩中枪,肋下呗直接戳穿——那一枪可是琰帝亲自刺进去的。

李纯柏不想去想,但是聂玄一提,她一直在痛的左半边身体就控制着自己的大脑,去浮现当日的战役。

那是两军首领相持时的骇人场景。

琰帝长枪一挺,她身子一躲,心口及时避开,肋下却不可避免的被戳穿。然后,她起手一扬,想都没想就劈下,将琰帝的右肩劈开一个大口子,整个刀刃都剁进去了他胸里,纵是刚强男儿,他也顷刻昏厥……

回忆到此打住,她颔一颔首,淡散而道:“那怪不得陛下要灌烈酒解疼。”

神情自若注视着聂玄,仿佛那只是他捏造出来的疼痛。

聂玄却猛然起身,三两步急速朝李纯柏走进,来势汹汹……

“你什么条件?”聂玄提笔发问。

“你割让西北怀来,永清,安昌,项尖,堂葵五城,赔偿银两一百八十万两,然后……”李纯柏清晰目睹着聂玄慢慢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眼角弯下。

他闭眼安静的样子,令她心里突生恻隐之心。

便把“岁岁纳贡,朝朝称臣”的话默默咽了下去没说,改口道:“然后,我燕云与琰国,二十年内不再战。”

聂玄没有出言答应,猛然睁眼,锐利如蛇。他头一动,两侧的发丝皆朝内偏过来,正好遮住双颊,显得脸型狭窄修长。

直露出魅惑的凤眼,高挺的鼻梁,抿起的嘴巴,和那唇角的几抹邪气。

他忽然提笔疾书。笔走龙蛇顷刻写完,然后把笔往地上一丢。

“劈啦”笔被摔得一响,就好像干柴烧烈火,火芯子陡然炸开。

李纯柏微微低头,看了一眼那地上的笔。

却听见身旁的人笑了几声。

她抬眼,见他侧低着头,却冷眼挑起看自己:“你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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