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白帝无痕（1 / 2）

东海之内有座流波山，入海七千里。是我们少昊神族的辖下属地。

山上久居着雷光妖族，千百年来，与东海比邻而居相安无事。可就在几日前得报，雷光一族频频向东海出兵滋扰生事，大有雄霸东海一展宏图的决心。东海龙君已经多次派兵平乱，可都因雷光狡诈，吃了败仗。

此事上报我知时龙君已是被逼得走投无路，退无可退了。父神震怒，立即召来应龙打算出兵东海相助龙神。

这雷光妖族我是素来有所耳闻的。据说此兽出入海中时必定有狂风暴雨相伴，身上会发出像太阳月亮一样的光芒，其叫声更是能够传到千里之外，威震天下。我想定是妖兽利用自身之优势才让龙君对他们束手无策。

如若真是这样，同为龙族的应龙前去平定叛乱胜算也不会太大。听闻此事，我心中当即便有了另外一番打算……

那日在温源谷，我见你斩杀穷奇时所用的长剑并不十分趁手，便想着有朝一日定要取得这世上的奇绝之物，亲手为你打造一件神兵利器。现下这般，正和我意。于是，我主动请战，出兵平叛东海。

暮霭时分，东海海面上浓雾弥漫，我与应龙点兵五万于东海之滨扎营。放眼望去，整个东海早已没了往日碧波荡漾，海阔天高的模样。巨浪汹涌的海面上乌云滚滚，雷霆压顶。电闪雷鸣下可以看见闪着日月光辉的凶兽战阵。

战阵声势浩大，布军严整，很明显是之前做了很周密的准备。才刚刚坐定，就见东海龙君领着亲卫急急朝我营帐行来，慌乱中好像步履十分踉跄。他跌跌撞撞，哭哭咧咧跪到面前来。

“……日前，雷光兽极其迅猛地扩张了其七千里海域还大量屠杀了东海子民，声称要小臣一家立即滚出东海。否则，就要将昨日生擒的二小子削首挖心剥皮抽筋……！”老龙君悲愤的跪在那里涕泪横流。

这一代的东海二皇子，算是四海龙族里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刚毅俊朗沉稳内敛，很有些气魄跟骨气。只是面前的这位老龙君，我却不是很中意。年事已高于权位之事上欲罢不能痴心不改，万年来占着龙君之位就是不肯撒手。

当年，雷光一族能从南海之滨迁来东海的流波山也应是看出了此君昏庸这一点。想那日众神在大壑之巅的青远殿议政之时，跻身于末位的雷光兽王，就曾向父神谏言道：“南海龙君心胸狭隘，苛待生灵。在南海，雷光一族受尽了龙族的欺辱。整族上下三万余众至今还被龙君排挤在大荒南山不得入海。

雷光兽曾是父神坐下掌管风雨雷电的小兽。是水陆两栖生灵，长久以来盘居南海却不得入，想来也是憋屈的狠了。

雷光兽言辞切切，感花溅泪，当着众神面细数了这些年来自己的委屈。并道 ：“素来听闻东海龙君心胸旷达，宽以待人。治下更是公正严明。不似那南海龙君锱铢必较，分金掰两。况且，东海之内有座流波山，延绵七千里海域最是适合雷光一族居住。如今，汝等虽已脱离妖族在帝神坐下供职，但因职小力微，不敢奢望封地建府。只望东海龙君能够广结善缘，施小妖一方狭地，供我父老子弟居住亦免帝神劳心。雷光一族定当感激不禁，以当后报。”雷光说的恳切，龙神听的认真。

当时大殿里一片寂静，父神还未答话，就听龙君身后有人朗声道：“帝神，此事万万不可！东海水域岂容外族驻守，君王枕榻又岂容他人酣睡！”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东海二皇子。他还不满千岁。

看着此时跪在眼前神情萎靡的东海龙君，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日大殿上东海二皇子的凛然，惹来的是他当着众神面毫不犹豫的一记耳光。并斥责： “东海乃是他龙君当家，岂容小儿在此放肆。”

众神一阵欷歔。我坐在父神身边睨着这位威风八面的龙君，想我这几万年来作为父神嫡子，自小便是十分不受羁绊的性子。想做什么，想说什么都是依着性子无拘无束。大荒诸事也是自记事起父神就拿来与我商议十分倚重。在成长之路上父神从不过分严苛也从未有过斥责，更别提这般让人当众下不来台。

本想另赐一块府第给雷光一族居住，可这糊涂的龙君当时便跪倒在大殿，奏请愿意迎雷光一族同进东海比邻而居，同心辅佐二帝。

碍于老龙君十分坚持，父神无奈，只好应了他的请求把流波山给了雷光一族。

可惜自打那以后，雷光兽王就上了一道折子，说是自己近来神思倦怠，身体乏力，已无力再胜任雷神一职，请求父神另觅贤臣。

此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那雷光兽王，也不曾听闻他与东海发生过什么嫌隙。

现下我倚在大帐之中的紫檀龙木椅上，手指轻轻抚着面前轻吟作响的指天剑，沉声问他：“ 据我所知，东海水军不下百万之众，怎的短短数月便兵败如山倒！龙君，你可知晓症结在哪里？”

这话虽问的和气，但他已如烂泥一般摊在地上。

他抖抖瑟瑟膝行到我近前，匍伏于地道：“启禀陛下，小神确已知罪。不该妄听小人之言，暗存笼络之心。更不该引狼入室，养虎为患。千百年来甘与小人为伍，弃友亲奸，放松警惕，以致酿成今日大祸！微臣罪该万死！虽死不足惜，但我膝下三子如今已是一死一伤一个被擒，如今老臣就是死也不能瞑目啊……”说罢，他趴在地上放开喉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上古时期第一代的开疆老龙君曾以一己之力统御四海，何等的威风。父帝曾说我少昊神族与这龙族还粘带着些亲戚关系。可如今这亲戚委实脓包了些。

起因是当年父神坐下的四叔父巡游四海时，与开疆老龙君的嫡亲妹妹一见钟情，父神得知后亲自来为他们主了婚。婚后二人恩爱非常，短短佳期便育得四子一女。因当时老龙君膝下无子，便遣了嫡妹的四个儿子分别领了四海封地。那个唯一的女娃也嫁给了天帝为妃。这样一代一代传下来，传到如今的东海龙君手里已不知是第几代了，不过却委实一代不如一代，真真让人呃叹。

我冲应龙使了个眼色，他便上前搀扶起老龙君安置在旁边的椅子上。老龙君眼巴巴的望着我……

我看外面，浓云之下一巨大光圈内驻着敌军黑压压一片。他们所立之处的上方，很是应景地电闪雷鸣骤雨狂风，整个战区振奋军心的吼声直穿天际。不错，这雷光兽在排兵布阵鼓舞军心上，还当真让我刮目相看。

我淡声问面前的龙君：“听说，雷光兽的皮毛可做琴鼓，其声可传千里，威震天下？”

龙君拱手急忙道：“陛下所言不需，我等正是吃了这样的亏。那雷光兽集结大军时身旁总有日月之光的结界护身。头顶也是雷鸣一片，无人能够靠近。小神及几名犬子曾几次冲破结界进入敌军之中想要破开一道口子，都被万千雷电击身。”

“不过这区区雷电倒也无妨，想我龙族本是侍四方雷雨，身遭雷击并不能将我等怎样。只是它那吼声，能冲破汝等护身结界，能使海水瞬间倒流，震耳欲聋下令人神魂碎裂，头脑发昏，实是招架不住啊！”话落还心有戚戚焉地抬手揩了一把脑门子上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