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第六十九章(1 / 2)

加入书签

金宁海大军一撤,荒原与辽境间阻断多日的通路立马活了。可谨慎如安迦,极怕周人撤退只是做做样子,暗地里打的是趁他们回程伏击趁乱救走太子的主意,所以迟迟按兵不动。眼见粮草存量见底,终于等来了好消息:周军真撤了。除了杜松把守贺州,金宁海等人全都走了,往幽州方向。

有的世子骁勇善战,出师身殒,有的世子只凭计谋即退兵千里,都是命。安迦坦然接受了这份幸运,同时不忘营中那位命运更难以言说的周太子。

“太子殿下,金宁海果然按我信上所说撤兵至幽州以南。今日就请随我们启程回辽大都暂住些时日吧。请殿下宽心,等你的使臣带着免赋税的谕令一到,你就可以跟他们回去了。”

左雁这几天吃喝不缺,养足了精气神,整套辽服穿在身上衬出鲜少外露的一丝丝邪气。听了安迦的话,勾起嘴角笑了笑,“宽心宽心,全听世子安排。”

回去了就好。

后来跟着辽兵一路向北的途中,左雁偶尔逆风南望,心里只有这几个字。

皇上寝殿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的汤药气息仿佛已厚重得结成了雾。当帘幔拉起,世初见到皇上时才知道金宁海说的“不太好”实在过于委婉。分别时只是虚弱,再见已瘦脱了相。如果不是躺在镶金重彩的床上,任谁也难以相信眼前奄奄一息的是那个曾威凌天下的人。

世初走近,挨着床边坐下,低声道:“父皇。”

皇上扬起枯枝般的手指,眼中混沌带泪,虚弱的声音里跃动着喜悦:“初儿,你回来了......朕知道你会平安归来......”

世初没有去接皇上的手,坐着不动,说:“嗯,回来了。”

皇上仍不甘心似的,手还在颤巍巍地划动,眼角滚落一滴浊泪,“你是不是还在怪朕?”

“父皇不要胡思乱想,保重龙体要紧。”世初抬手堪堪搭住了皇上的手。

“你该怪朕,是朕不好。皇子中属你资质最高,可......朕却亏待了你,要是早早立你为太子,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朕对不住你,你要做个好皇帝......”皇上的体力难以支撑剧烈的情绪波动,说了几句话便喘了起来。

世初托着他的手轻轻放到身侧,淡淡地说:“都过去了。父皇,我只有一事想问,希望您如实相告。”

皇上不假思索,“你问。”

“左江南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谁陷害了他,父皇可心中有数?”

“......”皇上犹豫着避开世初的注视,目光转至另一边,“怎么想起问这个?”

“我要知道真相,还他一个公道。”

“人都不在了,再追究也没什么意义......”

世初冷笑一声,“人不在了就不用追究?那父皇知道把大哥害死,把您还成这副样子的人根本就不是辽人而是温贵妃一党吗?”

皇上显然不知道,此刻因遭受巨大的冲击而说不出话,手想抬起却没有力气,只能死命攥紧被子,眼睛瞪着世初,大口喘气。

世初咄咄逼人:“将心比心,父皇,您不想为大哥报仇吗?因为左家没人了就如此漠视?还是说其实当初温强设计诬陷大将军,您不仅看破不说破,还推波助澜把他们一家逼上绝路?”

“你......放肆......”皇上气急了,吐出几个字后张着嘴再发不出任何声音,像搁浅的鱼在生死间挣扎,怎奈结局已定。

皇帝驾崩,国丧七日,期间举国禁宴乐婚嫁,全民着缟素,朝会停摆。

从灵堂传出的哭声久久不断,或因失去亲人而嚎啕,或因前途未卜而悲泣,或触景伤情,或只是迫于无奈来演一遭。

世初披麻戴孝跪在最前面,脸上泪痕未干。郭亚蓉心疼儿子,过去劝道:“吴阒说你身上还有伤,守了整一天一夜了,回去歇歇吧,这儿有我。”世初看向她,眼底如深潭,平静得近乎木然,“劳烦母后。”郭亚蓉点点头,招来王三保想搀扶他起身。世初抬手表示不需要,撑着膝盖自己慢慢站了起来,眼睛哭肿的王三保小心地跟在身后。一路向外走,其他人依次朝他行大礼,登基大典虽尚未举行,但终究还是新帝。

“殿下留步!”刚出灵堂,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喊。不是陛下,是殿下,不合情但合理。世初站定回头,对来人轻声应道:“四哥。”

一声“四哥”让世均受宠若惊,当即跪下以伏地之姿请罪:“殿下恕罪!臣并无谋反之心,只是当时那几位联合逼迫,说殿下被辽人......还说什么让臣以天下为重......”

“四哥,”世初开口打断世均,弯腰把他扶了起来,“言重了。你我兄弟间不必计较这些。如四哥所见,小至守灵大到治国,都非我一己之力可以胜任,必定需要左膀右臂。你回头把‘那几位’的名单给我,咱们还同从前一样,今后少不了仰仗四哥。”

世均愣在原地,目送世初走远。身后的灵堂传出尖细的号哭声,打破了刚才诡异的寂静。

后面几日,世初白天守灵,晚上回东宫与郭元堇、金宁海、吴子林等人议事。到了第七天,郭亚蓉卡着世初刚回宫的时间来了,郭元堇他们只能候在外面。

“母后。”

“初儿受苦了。”

世初放下手中的信笺,面露哀伤,“母后,我见到了左雁。”

“嗯?”

世初的心事只向郭亚蓉剖白过,她比谁都清楚,那孩子虽然不在了,却时时刻刻活在儿子心中。现在世初这么说,真教她一时难以辨别他说的是梦还是真。

“真的见到了。在沉湎于失去他的痛苦多年后,愚钝的我终于在绝境中认出他。失去他。再一次。”

足以让人窒息的沉默瞬间充斥于整个房间。切肤之痛在母子间流转,因为懂得,所以感同身受。为什么世初这次回来像变了个人,心门紧锁,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至此郭亚蓉才有了答案。太多时候,安静的陪伴胜过言语的安慰,于是索性什么都不说。

过了一会儿,世初开口:“母后,我回来唯一的念想就是为他、为左家报仇。从前的六皇子到此为止,明天开始就是为他而活的连世初。”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