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之日·下(1 / 2)
嘉兰等人脸上的笑意, 顾蒲月却看不到。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夏日的光隐隐绰绰,她的心里也轻轻荡漾,手心竟隐隐地沁出汗来。
“新娘子, 可把红绸缎抓稳啦。”喜婆乐呵道。
顾蒲月下意识地紧紧地攥住了红绸缎,许是她抓得太紧,被善仁感知到了紧张的情绪。红绸缎忽地被轻轻地拉了两下, 就好像在安抚她,告诉她,他一直都在。
顾蒲月的唇边便噙了笑意。
一如儿时往初,他一直都在。
*
“笙箫奏凤凰, 鼓乐迎佳宾……”
萧肃政和蒋善仁一同去亲迎, 但等回了蒋府,他就悄然地退到了人群中。先前在顾府,被闹亲的礼俗拦了好一阵, 他此时也得以喘了口气。
耳边是喜婆延绵不断的贺词, 眼前是一对璧人缓缓而来。善礼和顾湍榕各抱着一只公鸡和母鸡,快活地走在蒋善仁和顾蒲月身旁——这代表着“吉”。
然而,萧肃政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嘉兰身上。她穿着暗红色的吉服, 巧然避开了新娘子正红色的喜服。他往日多见她穿素净的衣裳,现在才知道, 原来她穿上这些浓墨重彩的衣裳, 唇红齿白, 也这样好看。
嘉兰本就习惯性地打量周遭的环境和人物, 冷不丁就和萧肃政四目相对。她看到萧肃政显然怔愣了一瞬,他立刻避开了嘉兰的目光。
嘉兰稍想了一会儿,偏头问身后的夏时:“萧总旗和他的亲卫都跟着大哥哥去顾府亲迎了,估计也闹腾了不少时候。大伯母这时候未必照顾得到,你打发小使女去问上一两声。先送些吃食,让他们垫垫饥。”
夏时难得先愣了一瞬,等看到嘉兰吩咐完,已经理所当然地扭过头去看婚仪,便低低应了一声,下去吩咐。
她总觉得姑娘对萧肃政好像格外留心些,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只是,但凡姑娘吩咐的事,去做便是。
*
嘉兰只吩咐这一声,便也不再多想。而只专心看眼前的婚仪。此时,宫中的赏赐正像流水一般端来,惹得众人羡煞不已。
“太后娘娘赏赐白玉送子观音一对……”
“皇上赏赐红玛瑙鸳鸯戏水摆件一对……”
“皇后娘娘赏赐红木银丝百寿紫玉如意一对……”
这赏赐声,同样也在郑惜葭的蒹葭宫中,从她的使女逐月口中一一报来。
郑惜葭斜靠在贵妃椅上,静静地看着打开的窗户外头的景色。触目所及,无非是红色的宫墙。
“你看,宫里头给蒋府的赏赐可真不少呢。”郑惜葭笑了一声,神色里却无半分喜悦。她的声音清冷,在这只有她和逐月两个人的院子里,显得有几分孤寂和空灵:“就连薛娰霜都记得给蒋嘉梅精心送了盆花……呵,六月雪……你说,我要不要也送些什么过去呢?”
逐月报完了赏赐,听到郑惜葭的话,只低声道:“但凭娘娘喜好。”
“凭我的喜好?”郑惜葭的指甲划过贵妃椅,发出刺啦的刺耳声。她看着贵妃椅上那道鲜明的划痕,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我在这宫里头,哪有什么凭喜好可言?若是凭喜好,你当我愿意做那七翠羹?你当我愿意二人同床侍君?”
她声音里渐渐透着些嫉妒:“那薛娰霜又凭什么送六月雪给蒋府?她以为她是谁?她以为送一盆六月雪,就能改变什么吗?她知道什么消息?她与我不也只是听圣上漏了这一言半语!”
她越说越激愤,啪地一声,掰断了自己好不容易养长的指甲。郑惜葭厌烦地把指甲远远地扔出了窗外,大喘了一口气,才冷静了下来。
“娘娘,慎言。”逐月低声道。
郑惜葭笑了一声,声音里透了几分凄苦,几分无奈。若往深了看,更有几分深深的无力。
“我原以为,就连郑家那样的地方,我都能闯出来……可我还是低估了人心险恶,就连我自己……”郑惜葭闭了闭眼,任由眼泪从自己的眼角滑落:“逐月啊逐月……以后,我要怎样去面对她。我要怎样去面对,这个唯一给了我那么稍许暖意的姑娘……”
*
五味杂陈的,远不止郑惜葭一人。
李嫦茹也静静地听着使女不断地传给她的,有关善仁婚事的消息。
他胸前戴着红花,骑着高头大马,春风得意。他与顾蒲月拜别顾家,又背她上花轿。他们牵着红绳,跨过火盆……
他的一点一滴,都在使女的只言片语中鲜活了起来。
就像当日长街上,她悄悄地摆脱了使女,却被地痞流氓骚扰时,他降如神祗,将她从困顿之中救出。
“你别总闷在房间里头。”舞阳郡主一走进房门,看到她眉目中的期许和哀婉就气不打一处来:“那个蒋善仁有什么好的,要你这样惦念?惦念就算了,当初我们都跟你外祖家说好了,设个局就能让你嫁给蒋善仁,你又缘何不愿意呢?”
舞阳郡主皱着眉头,坐在她身边。
李嫦茹不能说话,只看着她,在她手心写字:“我看着他,这样就好。”
她也会总是忍不住,想要再靠近他一点,再靠近他一点。可是,他有心上人呀。
舞阳郡主撇撇嘴:“怕什么?他们蒋府,不过就是秋后的蚂蚱,还能蹦跶几天?到时候,你想嫁谁就嫁谁。我就不信,这天底下还有敢挡你道的人!要不是你外祖家拦着,我早就能把你嫁进蒋府了。”
舞阳郡主的霸道,是一点儿都不会变的。李嫦茹却没有怪她,笑着继续给她写字:“谢谢阿舞,但是我真的很好。”
李嫦舞是舞阳郡主的本名,家里人都叫她阿舞。
舞阳郡主才不信邪,只是她不会惹李嫦茹不高兴,哼了一声,口中嘟囔道:“你且看吧……”
可是此时,李嫦茹的注意力已经被使女新传来的消息所吸引。
那使女道:“姑娘,他们开始拜堂了。”
*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蒋赵氏坐在高堂上,看着这一对新人在自己的脚下跪拜,心中酸涩而又感慨。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