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暂别(1 / 2)
余庆年一提到这事儿,就有点脸红地挠了挠头。余庆月看不下去, 出面解释道:“恩公, 您也看出来了, 俺们都是余粮村的人。今年早些时候, 不知道您知不知道, 有一队军粮从俺们这里路过。”
萧肃政心中一惊, 立刻问道:“你说的是运往定北的军粮?”
他记得当初军粮两路失事, 其中一路就是在钺州被抢。
“对。”余庆年也回过神来, 点了点头,愤慨道:“那队军粮歇在俺们村子, 结果被黑风寨的人抢了。吴家说黑风寨能那么轻松地把军粮抢走,是因为俺们给黑风寨通风报信!还把俺们叔伯关到大牢里去了!”
“俺们根本没做过!他吴家护的那么好, 俺们根本就连军粮在哪都没瞅见!”余庆年急着向萧肃政辩驳自己村子的清白:“而且黑风寨怎么可能抢军粮!”
萧肃政听出他语气中居然还有为黑风寨维护之意, 不由看他一眼,讶然问道:“你怎么知道不是黑风寨抢的军粮?”
余庆年憋红了脸:“黑风寨是义匪, 俺知道的!”
萧肃政对这个年纪比自己大,但是满脑子江湖义气的人,着实有些许无语。这时,村子里的人也赶了过来, 为首的中年男子一看到余庆年,差点儿没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俺打死你这个龟儿子!”中年男子稳住脚步, 藏好眼中的焦虑, 一抡锄头就打了过来。一时间一片鸡飞狗跳, 谁也顾不上萧肃政。
好半响, 余庆年挨了他爹好几下拳打脚踢之后,好不容易抱头鼠窜地嚷道:“爹!爹!恩公!恩公!”
村里人这才回过神来,想起来问他们到底是咋回事。余庆年和余庆月连忙拨开人群去找萧肃政,却见萧肃政头也不回地,早就走在去村子的路上了。
他们赶紧浩浩荡荡地追了上去。
*
柏良自从把村人的话套出来之后,立刻就把装作劫匪的村人很可能会被反杀的恶果分析给了瞭望塔的人听,并果断建议他们带上人马,装作帮粮队打劫匪的模样,为林中的村里人争取宝贵的逃命时间。
村人吓得不轻,脑袋里一片浆糊,下意识地就听从了柏良的指挥,连滚带爬地跑到瞭望塔上打旗帜——还好余粮村的人还不算木到了家,有一套极其简易而可行的通风报信的手段。
嘉兰始终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柏良游刃有余地处理这些事,心中对柏良的印象又要高上几分——她比起这些摸爬滚打过的人来说,还是差太多了。
她只能站在瞭望塔下,焦急地看着远处,等着村人的消息。
只是,饶是她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却从来没想过,居然能看到这样的一幕——萧肃政整好以暇地快步走在最前,一身布衣竟让他穿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他身后跟着一群手里拿着锄头铁锹木棍的农民,风尘仆仆的,像是一群人在追着他捶一样。
“哎呀!”嘉兰吓了一跳,想都没想,拎起裙子就要跑过去。只是,她刚做了个动作,就被小寒急忙拉住了:“姑娘,您别去!”
这一声让她回过神来,也让站在最前面的柏良转过头来。柏良见她脸上的急色,神色反而松缓了不少,温和道:“不用担心,萧子肯定没事。”
萧肃政果然径直走到了嘉兰跟前,两人皆异口同声地问道:“你没事吧?”
这一声太整齐,萧肃政和嘉兰都愣了一下。
“哎呀恩公!恩公!”余老爹和余庆年等人从后头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打破了萧肃政和嘉兰之间这一瞬的微妙。
嘉兰听到这句话,心里头石头落地,牵着嘉竹的手,退到了一旁。
余老爹满心满眼都在萧肃政身上,没有留意其他人。他们把萧肃政团团围住,一口一个恩公,简直要把他夸到天上去。
萧肃政站在人群中,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尴尬。这一丝不自在,让嘉兰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来。她有的时候,总是会忘记,眼前这个人也不过十七八岁,论理,也只是个未及冠礼的少年郎罢了。
然而这个少年郎,却成功地收获了余粮村的尊重。因着他的缘故,嘉兰等人都被奉为座上宾。
就连他们先前捆在树上,来不及带的牛车,也被村人找了回来,车上还摆了几串烤熟的干玉米。
“俺们村子里不比当年了。”余老爹叹气道:“不然还能让恩公好吃好喝,一路北上。还有恩公的夫人,也能给您几件花袍子。”
嘉兰愣了一下,见余老爹真诚而歉疚地看着自己,不由迟疑地问道:“您在跟我说话吗?”
萧肃政一时也被余老爹的说辞震住了。
余老爹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他听嘉兰还对自己用敬称,是个十分知礼的小姑娘,更觉得嘉兰十分配恩公了,不由道:“恩公夫人啊,俺们也只能给您这一小袋子炒豆子,路上当吃个零嘴……”
他也算是个经验丰富的老人,心知不能多问这些路过的人,最好是自此一别,一别永年。因此也没问过他们几人的身份,先前焦急也还没来得及听瞭望塔里人的回报,并不知道嘉兰这一行人的身份,想当然地把看起来最尊贵的嘉兰当作了萧肃政的夫人!
瞭望塔里的人还记着柏良说的,他们这一行人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正要告诉余老爹,小寒就先炸了锅:“您可别瞎说,我姑娘还没成亲呢!”
她不满地护着嘉兰,嘟囔道:“兄妹而已。”
余老爹一时有些尴尬,萧肃政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扯开了话题:“余村长,多谢了。我们还要继续赶路,就不久留了。”
他这话实在转得尴尬,柏良忍不住私下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一遇上她的事,这小子的聪明才智总要差上那么几分。
余庆年连忙喊道:“恩公,俺们送送您,送您过了黑风岗。”
余老爹抬头看了余庆年一眼,没有反驳。萧肃政再一次听出了余粮村和黑风寨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此时此刻,这并不是最关键的事。他将此事藏在心底,点了点头。
不急,等他把嘉兰平安地送到定北,就腾出手来好好料理这些牛鬼蛇神!
*
过了黑风岗,他们一路平顺无波,行行停停,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定北城。
定北城的城墙高耸,高耸的城墙上,站着一排又一排的守城士兵。寥寥无几的人在城门前排着队,等着经过严密的盘查,进入这座时刻笼罩在战争阴云下的城市。
嘉兰随着人群走入定北城。
定北城里熙熙攘攘,贩夫走卒的吆喝声不绝于耳。瞧上去,定北城里也只是一座普通的繁华城市,看不出战争的阴影。只是,高高的土墙上布满着刀剑斑驳的痕迹,巡逻的士兵随处可见。那几步一座的瞭望塔,又能鲜明地提醒着世人,这是一座随时处于战争之中的城。
她看着这陌生而又熟悉的定北城,却忽然陷入了迷茫。
论理,她现在就应该高高兴兴地投奔定北蒋府,听天由命地获得他们的庇护。可是嘉兰的心里,还有赖招娣一事的阴影。那块来自定北蒋府的玉佩,让她对定北蒋府还是怀上了几分警惕之心。
只是长辈们还没来得及查清这块玉佩的来源,善仁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与她们团聚……祖父祖母,大嫂幼弟,她对他们的消息更是一无所知。
萧肃政见她脚步慢了下来,一边小心地护着她,不让她被往来的人群碰到,一边低声问她:“怎么了?”
嘉兰回过神来,轻咬了一下嘴唇,才慢慢道:“我们是不是应该等祖父和祖母都到了再现身?如果我们先回了府,那我们掩护的意义是不是……就消失了?”
赖招娣的事他也调查过,的确查到与定北蒋府有关,只是还没来得及查下去。他还是有少许的意外,没想到嘉兰到这个时候,竟然第一反应不是去寻找家族的庇护。他能明显地看出她对定北蒋府也有些犹豫。
但是,萧肃政还是摇了摇头:“我们这一路的意义已经消失了。”这话,其实嘉兰也心知肚明。她先前就问过,也知道,不再有人追杀他们,就是他们这一路已经失去了掩护的意义。
萧肃政顿了顿,才继续道:“哪怕府里也是龙潭虎穴,也是你们最安全的地方。”
定北蒋府能在都城蒋府如此大的风波下,还安然无恙,足见他们也算是地头蛇。都城蒋府既然没有被定抄家灭族之罪,也就意味着定北蒋府在这场风波中,安然无恙地存活了下来。即使兵权分散,光是他们的姻亲,就是不容小觑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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