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几番春暮身何处 (1)(2 / 2)
“你在哪?引魂使者还是黑白无常,现出真身吧──”楚子焉清了清嗓子说道。
“谁?”那人错愕问道。
楚子焉一听,蓦地心沉。那人的反应已经证明他不是引魂使者或鬼差,那么是哪来的闲杂人等,不,闲杂鬼等胆敢闯进他的陵墓?
楚子焉挣扎起身,却发现全身使不上力,不禁皱眉喝道:”否则,你是谁?又在哪?是人是鬼?出来!”
“……陛下,我在你身下。”
楚子焉怔住。
难道他棺椁下有另一个棺椁?
陪葬的人,不是文武官就是奴隶,都不该与帝王同陵寝,除非是──后妃。
但他不记得生前立过后或是册过妃。那人清嗓如润玉敲击玉盘,极为好听,却也不是女嗓,应该不是女人。
“起身吧,陛下,还是你起不来?前些夜里用力过度浑身酸软?”那人揶揄说道。
楚子焉听他的语调隐含笑意,温柔的像是春日流淌过大地的潺潺小溪,令人舒坦至极,一听便有好感,但那人这句轻浮的暗示,立即打坏好印象。楚子焉抿唇不语,忽而听见棺椁底下一阵衣物窸窣声。
“陛下──”
楚子焉攀着晶莹剔透的水碧棺沿准备爬起,想探看底下那人到底长得是圆是扁,竟然胆敢出言不逊,然而那人的声音由他身后响起。
他回头,与来人视线相交,无法动弹。不只是那人的外貌出色外,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他明明与眼前人素不相识,但一颗心突然像是一把让人随意拨弄的琴弦,轰鸣颤动不止,震得楚子焉说不出话来。
眼前人一袭白衣胜雪,容貌清俊温雅,雌雄莫辨,饱满湿润的杏唇轻抿微弯,噙着极淡的笑意,似是兜了满城怒放的繁花。
楚子焉愣愣地瞧着他,似是失了魂。
那人拥有一对通透澄澈的眼眸,凝睐之间欲语还休,缱绻缠绵,长睫一眨,便要勾人魂。楚子焉彷佛陷入幻境,脑海中尽是一抹浅淡的雪白身影。
何人优美纤细的长指抚过奏折?又是谁垂眸敛目沉静地聆听他说话?谁又侧眸睥睨众人,抬眸见他在看,唇角的清浅笑意微扬,笑弯了那对桃花眸?还有些时候是戏弄他后得意洋洋的神情,当与他意见不合时双颊嫣红的恼怒神情。
那些回忆片段像是一条光带被人硬生生剪碎,散成一块又一块斑斓绚丽的光影在楚子焉脑海中流荡。
“陛下──”那人再次唤道,冰凉的手指覆上他攀在棺沿的手背。
楚子焉仿若被火舌舔了一口,脸色倏地一变。
那人的碰触似一记重拳击在楚子焉胸口,让他郁闷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拧眉盯着来人,不住喘气。
他想不起记忆中的人是谁。更不知道眼前人是谁。他心跳加快,忽然间忐忑不安,说不上厌恶眼前人,却知他不想见到此人。这是何因?
那人笑道:”陛下怎么了?见到臣的美貌,看痴了吗?”
那人貌似担忧,素手拂上他的脸颊。冰凉感让楚子焉起了个激灵,顿时回过神往后一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说什么浑话?引魂使者都这般轻浮?”楚子焉拧眉说道,不自觉回避了那人的凝睇。
他的眼角余光触及的地面上铺有一叶草席与蒲团,楚子焉不禁偏了头看了地上一眼。那人说是在他身下,也不算假。
但那人的出现将他所有的期待打个粉碎,楚子焉满腔情绪仅化为一句失望的喟叹。
“你不是引魂使者。”楚子焉抬眸看着来人。
“嗯?”那人面容上的笑意僵了僵。”陛下不记得我了?”
“为什么朕必须记得你?”楚子焉斜挑剑眉讥讽说:”况且死都死了,记着你能干什么?带朕出陵墓?还是送朕上西天?”
楚子焉明知能进得了陵墓的恐怕是近臣,还是活人陪葬,但他心里却有一股莫名的抗拒。不知为何他打从心里不想见到这个人待在陵墓里,困惑与失望让他迁怒,忍不住说了任性的反话,却隐去他对这人生死莫名的关注。
但他也没错,管那人长的美丑,管他对那人是不是眼熟,人死最在意的莫过于死后世界如何去,其他毫无意义。即使他不信鬼神,但也没想过死后竟不是灰飞烟灭,而是身处陵墓中。眼下楚子焉只想问为何该来接引他的使者没来,那么他该何去何从?
他的心情顿时坏了,那人却还满是笑意地瞅着他。
楚子焉意兴阑珊地问道:”既然不是引魂使者,那你是谁?是人是鬼?是朕的臣子吗?何名何姓?品秩为何?为何会在这里?”
他质问的语气平淡,但那人眼中却闪过一丝黯然,连笑意也凝在嘴角。楚子焉见状更是疑惑,问:”朕为何会在这里?朕真的死了吗?”
那人没有回答楚子焉一连串的问题,却转身默默走到几案旁,倒了杯凉水递给他。
楚子焉顺手接过茶盏,举杯饮尽。待他想到生前那么多暗杀,将他磨练得谨慎小心,怎么这会儿这样大意时,他已经将茶水喝进肚里了。
他咂了咂嘴,甘冽的凉水中有着陌生的香气,想问那人给他喝了什么,但却发现他唇舌麻木,开不了口!他心里暗叫不好,咿唔几声,那人却面无表情朝他张开臂膀,楚子焉心中一惊!他中计了!
或许他没死,但现在喝了这水真的该死了!
一股猛烈的昏沉感袭来,楚子焉浑身脱力,无法反抗,眼皮重重地垂下,软软地倒进那人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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