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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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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京城衙门, 成了人头攒动的地方。人人都跑去看热闹了。

皇帝要杀隶山候父子, 众人早就达成了共识——那便是, 此情不容人说。百姓也说不得,一说就要被抓。

久而久之, 百姓已经关起门来过自己的, 不再去掺和这种大事。

可现在不得了了, 鲁小将军的发妻, 亲自去了衙门, 击鼓鸣冤, 呈上血书。要状告的人,竟然是当今天子!

这是何等快慰人心惊天动地的大事啊!

将军一家果然个个都不是凡人,隶山候父子会打仗, 是英雄豪杰。现在这家里的女人, 竟然做出了世人都不敢做的事情。

巡逻的官差, 奈何不了这些什么都没做的百姓。因为人家一个字都不说,只是去围观看看县丞是如何审案子。

抓不到错处, 他们也就没办法。只能林立在百姓身边, 瞪着眼睛监视他们。

但凡有人做出不妥的举动, 或者说出不当之词, 他们定会立刻将人抓到大牢,维持治安。

可所有人都能动,只有跪在衙门里的那两个女人不能动。

那是事主——鲁小将军的妻子郑氏和外甥女华蓉。

“民妇字字句句所言真心, 还请大人做主, 替民妇申冤!”郑氏挺直了身板, 语气格外有力。

她感觉过去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内心充满力量,什么都不惧。

为了丈夫,她能豁出去。

在外历尽艰辛与人对战,回来后身上留下大大小小暗伤的丈夫和公爹,不该沦到这个下场。

若一心为民,守护大寻的将军,九死一生凯旋归来,就要这么枉死,那这天地也太不公了。

华蓉安静在一旁陪着,见舅母说完了,她也缓缓的开口。

“请大人做主,替民女申冤。”

她声音清清冷冷,音色是甜糯柔和的,但此时凛着神情开口,倒是让人忽视了她的容颜,转而注意到她身上的义愤。

“好美的姑娘!”

“这是隶山候的外甥女啊?前左相的嫡女?”

百姓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阴冷威严的衙门里,赫然多出一个水灵灵的娇俏姑娘,不由得让人眼前一亮。

华蓉丝毫不在意众人的指指点点,她扬着脸,直视堂上握着惊堂木的县丞,神情是和郑氏同样的视死如归。

曹光饮现在心头悔的要死,后背冷汗湿透,连堂下说了什么都听不清。

整个脑袋里嗡嗡嗡响着的,只有三个字:他完了。

他曹光饮清清白白当了二十三年的京城县丞,一不贪,二不狠,办事可比那些朝廷大员要厚道。

他如此的一片为民心,怎么就摊上了这种倒霉事儿。

血书,大仇,奇冤。这几个词儿搅合到一起都没什么,他处理了都能显出手段和威名。他日事情传扬出去,谁不夸他一句。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堂下跪着的两个女子,都是隶山候的家眷。状告的是皇帝啊!

皇帝的状,哪个有脑子的敢去告?还告到他这里,这两个女子是要带着他一起死,他真冤。

他现在真想回到开始的时候,一巴掌抽死自己。不该让这妇人踏入衙门啊。

这么多百姓看着,其实曹光饮满可以直接将华蓉二人抓起来,给他们一个毁谤天子的罪名,随意办了。

可他现在不能如此做,原因无他,在公堂上站着,冷着脸瞟他的人里,还有一个秀王。

哎哟,那是天子的儿子,当今六殿下,刚治理了南面之地洪灾,让百姓爱戴的秀王。

这事儿难办了。别人要告皇帝,皇帝的儿子却一副护着事主的样子。秀王阴沉沉盯着他,守在前任左相嫡女身后的样子,像是老虎护着崽,他哪敢去动。

皇帝和秀王,曹光饮哪个都不敢得罪,他双膝颤颤,很想立刻从凳子上下来给这大人跪下。

“如此奇冤,曹大人准备如何审理。”

姜誉俊颜冰冷,一身锦衣立在公堂,毫无人间烟火气。

高大修长的身子,立在公堂,站在一堆衙役里,就好像凤凰落入了鸡堆,让人想不关注都难。

百姓看直了眼,既为秀王如此的绝世姿容,又为秀王这般大义灭亲。竟然按着县丞,去替隶山候的家眷撑腰。

这不就是儿子帮着外人,一起告老子么。还是皇帝的家事。

如此热闹,几百年都难得一见。

“对啊,曹大人,如何处置此事。你得秉公处理啊!”

有人捏着嗓子,从人群里里叫了一声。叫完了就赶紧缩回脑袋,藏到了人群中,让那些巡逻的官差找不到是谁。

有一人开头,百姓便也跟着有样学样。“千古奇冤,将军这般含冤入狱,我等都替他不平!”

“是啊!不平!曹大人快审案吧!”

百姓明显是支持华蓉与郑氏,状告天子,为隶山候父子喊冤。

俗话说的好,法不责众。

衙门前这么多人呢,官差就那几个,哪里抓的过来。更重要的一点,平阳百姓不是不分是非的人,公道在人心,众人心里都明明白白的。

有秀王站在前面,他们这些百姓跟着喊几声,也不算啥大事了。

往常曹光饮一直都觉得,这公堂上的座椅,位置着实好。所有人都跪着或站着,只有他高高在上,端坐在椅子上。

审案到激动时,还能霍得一拍惊堂木,喊声肃静显示官威。现在他倒希望自己是底下任何一个站着的人了。

屁股底下的椅子仿佛在发烫,曹光饮扭来扭去满头大汗,结结巴巴,又支支吾吾。“此事…此事…”

苍天啊,他不想当这县丞了。生死危机中,曹光饮灵活的脑袋,忽然想到了一个救星。在秀王的威势下,曹光饮磕磕绊绊道。

“此案兹事体大,涉及皇族体面,本官只是平阳县丞,不、不能…”

求生欲让曹光饮接下来的话,说的奇快。

“二位苦主稍安勿躁,本官这就令人去请宗人府宗令大人。”

宗人府的宗令是术王,当今天子的叔叔,在整个梁氏皇族中,辈分几乎最高。

别管这事儿怎么办了,陛下是皇室成员,不管犯了什么罪,都不该由他这个芝麻官处理。赶紧把烫手山芋抛出去,皇室的事便该交给皇室的族长。

狱卒拿着牌子,去请术王了。曹光饮长出一口气,哆嗦着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汗。

好了,先搬尊大点的佛过来,替他撑着场子。天塌下来,总有个子高的人撑。

“此事,便等宗令大人来了再言。”他白着脸开口。

姜誉眉头一挑,有些意外。“那便等吧。”

这县丞倒是个机灵人,如此境地还能找到脱身之法,看来是个能用一用的。

.

现下还是寒冬腊月,华蓉很少这般跪着,公堂上的地面又是冰冰凉凉的。膝盖跪了一会儿,她浑身都发冷,膝盖那里更是咯的疼。

但她此时注意不到这些,而是满心满眼的诧异和震惊。

她先前对秀王生了气,气这人明明提前知道了舅母的下落,却丝毫不透露,反而眼睁睁看着舅母去做如此危险的事。

后来更是阻拦她,不让她来阻止舅母。

她一心想着救外祖父他们,只记得秀王是皇帝的儿子,无头无脑的对他生出了很多不该有的怨气。

最后更是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负气离去。可是秀王…

看不见站在身后的人是何神情,华蓉忍不住揣摩着对方的心思。

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陪她站在一起,护着她,还反过来攻讦自己的皇帝爹?

华蓉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儿,既酸又甜,还有很多的赧然。

这是一个多好的友人啊。秀王为她所做的,早就超出了一个友人的度,华蓉很忧愁,她该拿什么来回报这样的秀王?

沉思间,她察觉自己的身子忽然离地,腰间多了一只手。

她愕然回眸,看见秀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扣在她的腰间。一股暖意,顺着这只手,传到她身上。而她整个人,竟然像一只小鸡仔,后背紧紧贴着男人的胸膛,被拥着。

她的膝盖更是因为站直了身子,不再冰凉疼痛。

“地上凉,小心身子。”姜誉不看她,扶着她站稳,便若无其事的后退。那只干净白皙的手,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挪开。

华蓉忍不住抬眼瞧对方的神情,可却只看见了一个弧度好看的下颚,再往上,是秀王薄而有型的唇和高挺的鼻梁。

那双总是含情脉脉望着她,像裹挟了人间一切温情的眼,再也没有看着她了。

她心底涌起一抹难言的失落,在感觉穷途末路,不知外祖父此事会有什么结果的同时,掺杂了些复杂的酸涩。

秀王是不是…讨厌她了。

眼睛忽然一酸,华蓉低下了头,看舅母还跪在地上,她咬着唇再次跪下去。

谁要他关心。

你!

看着自己亲手扶起的佳人,再次跪下去。那抹似乎用力一些就要折断的纤细身影,毫不知晓怜惜自己。

姜誉眉心跳动,心火上涌。

她该知道自己有多在意她,为何偏偏总要和他对着干,让他心疼?

围观百姓已经渐渐看出点味道来了,秀王方才亲自搀扶起那姑娘,原来是倾慕佳人。这是为着心爱的姑娘,才来这里撑腰呢。

有记性好的百姓,想起了从前的传闻。

“听说前任左相的嫡女华蓉,就是公堂上这姑娘,昔日和秀王是青梅竹马。二人本该成就一段姻缘,可谁知当时这姑娘忽然在民间摆了一个擂台,招了一个不知底细的乞丐为夫婿。”

“啧啧啧,我当时就瞧着可惜,还纳闷这秀王怎么不来抢亲。”

“这下知道了,被那姑娘选做夫婿的乞丐果然靠不住。大难临头各自飞,还是秀王重情重义啊,不嫌弃这姑娘定了婚事,竟在这种时候挺身而出,护着人家。”

“挑丈夫就得挑秀王这样的。”

一桩冤案,就这么生生在姜誉和华蓉的你扶我跪中,变成了围观百姓的感叹,牵扯出了才子佳人分分合合又破镜重圆的恩怨。

华蓉脸皮薄,听见这些,她越发抬不起头,对秀王的心绪更加复杂。

只有从旁人的言语中,她才知晓自己有多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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